安頓好了這幫人,蘇令謀總算能鬆口氣,轉頭盯著薑桓與風越辭並肩而行的背影,一時有些捉摸不透——薑桓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讓做什麼做什麼?
難不成還真的對清徽動了心?
蘇令謀揉揉額角,思量半響,轉身直奔校長辦公樓去了。
校長在院子裡鑽研五顏六色的珠子,聽見動靜,扶著獨目鏡瞧了瞧,“令謀啊,怎麼了這是?瞧瞧你的黑眼圈,扮熊貓玩呢?”
蘇令謀為學宮前前後後,忙得要死要活,這位還一副不在狀況的模樣。
生氣啊!煩躁啊!然而還是要保持微笑,誰讓他們家校長一直這德行。
蘇令謀道:“戮君跟薑家人來了。”
校長道:“哦喲,來的這麼早啊,我說方才那麼大動靜,打起來了?”
蘇令謀深吸一口氣,不跟他東拉西扯,三兩句話講明了情況。
老人家這才放下東西,背著手,站直了身子,布滿滄桑的麵容帶了些捉摸不透的意味,一宮之長的氣度顯露無遺。
“戮君鬨事意料之中,暫且不用管他。我倒是沒料到薑小子會為了學宮出手,難得啊。”
“隻怕他不是為了學宮,是為了清徽!”
校長看著他,指指耳朵,慢悠悠地道:“令謀啊,我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嚇的。”
蘇令謀道:“校長我跟你直說吧,薑桓好像喜歡清徽!”
校長道:“正常啊,有誰不喜歡我家乖學生。”
蘇令謀笑容裂了,一字一句地強調道:“是要將人拐上床的喜歡!您老能聽懂了吧?”
校長:“……”
這邊兩位操碎了心,然而話題中心的兩位卻很悠閒地在晚間散步。
因著明日聯試,許多學子還未休息,背書的背書,演練的演練,還有許多人在幫著師長布置場地。
風越辭與薑桓一路走來,不少學子偷偷盯著他們看。
經過回廊處,有個小姑娘提著幾盞燈急匆匆地跑過來,轉眼就要撞上人,風越辭出手扶了一把,道:“當心。”
“謝過道君!天黑路長,送送送您照明!”小姑娘驟然紅了臉,塞給他一盞長燈,捂著發燙的臉跑掉了。
薑桓望著眼前人被燈火映出的容顏,“道君實在太招人了。”
風越辭便提燈而行,夜風帶起他微揚的衣衫,甚為清雅。拐道時,他自然而然地抬頭,看了薑桓一眼,瀲灩眸光勝過萬千閃爍的明燈。
薑桓喃喃道:“我可以抱你麼?”
不給風越辭拒絕的機會,薑桓已快步上前,從背後擁住了他。
風越辭道:“這是何意?”
薑桓聞著他周身縈繞不散的幽冷香氣,低聲笑道:“是情不自禁。”
風越辭似有不解,道:“薑公子如此修為,如此境界,為何還會情不自禁?”
薑桓環著他不鬆手,在他耳邊低聲道:“阿越好不解風情。情由心生,意由心動,若還能自持便不是真心喜歡了。”
風越辭一手提燈,一手抬了抬,輕輕地推開他,如同對待玩鬨的孩童般自然,神色澄澈空明,不見半分雜念。
薑桓知他性情,並不失落,反而覺得他現在的態度已是溫和許多了,便還有心情調侃說笑道:“就像阿越不喜歡我,所以心無雜念,從無動搖。不對,也不是不喜歡我,阿越一心向道,是不喜歡任何人。”
風越辭靜默片刻,認真道:“我欣賞薑公子。”
薑桓笑道:“是嗎?”
風越辭神思無邪,自然眉目清澄,真心實意道:“隻望薑公子早日勘破情念,成就無上道途。”
薑桓聞言忍俊不禁,笑了好半天,歎道:“然後得享無邊孤寂麼?阿越,你要不要這麼恨我。”
“……”
風越辭獨自一人在書樓待了十六年,從不知孤寂為何物,乍然聽聞此言,不禁怔了怔。
薑桓接過他手中明燈,抬了抬,幫他照亮前方的路,順勢做了個“請”的手勢。
風越辭低聲道謝,緩步而行,卻因他的話陷入了沉思,半響出聲道:“恕我不懂薑公子所言。”
薑桓不以為意,揚起的笑容灑脫又明朗,認真道:“不需要懂。我喜歡阿越,卻也不願叫你一身清骨沾染人間煙火。你是天上明月,無需落入凡塵,我自會去尋你。”
明燈映出他飛揚的眉目,他眼中光芒如同不滅的驕陽,明亮逼人。
風越辭微微失神,不知何處來的暖意自心間逸散,他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與眼前人目光相對,靜靜道:“薑公子可知,日月不同輝。”
薑桓回道:“阿越可知,星月相皎潔。”
長夜下,回廊中,明滅的燈火在夜風中閃爍不停,遠處人來人往漸漸散去,而他們周圍的時光卻如同停在了這一刻,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