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辭的確未想到, 他與薑桓之間曾有過這樣一段淵源。
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誼。
不知是白衣人教導有方,還是薑望庭天資驚人,短短數日, 懵懂的凡間少年便已兩腳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天上碧空境, 千階引百城。
世上並無神仙,卻有統禦諸天萬界的魔王陛下。
在薑望庭的觀念裡,所謂魔王,應該是眾魔之首, 極惡之人, 可這裡的魔王卻好似不同。
他一式練完, 回頭好奇地問道:“既然不是什麼大魔頭, 而是這天地間的主宰,那為何不叫天帝或是仙帝, 而要叫魔王呢?”
白衣人糾正他的招式, 回道:“因為是魔王之境。”
薑望庭聽不明白。
白衣人輕輕敲他頭,道:“收斂雜念,好好修行。”
薑望庭偏頭, 衝他一笑, 揚揚手中的刀,道:“這些日子來, 我試過無數兵器, 感覺還是長刀用的順手!不如我以後都用刀吧?”
白衣人道:“我隻教你入道, 習劍也好, 練刀也罷,隨你。”
薑望庭道:“為何?”
白衣人不答。
薑望庭悟性非凡,轉眼就想明白了:“強者之路,至尊之位,注定一往無前,無法轉圜。倘若一味去學旁人去聽旁人,便永遠隻能屈居人下,對嗎?”
白衣人微微頷首。
薑望庭眼神驕傲而明亮,道:“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無懼前途艱難萬險,我一定會走到儘頭的。師父,到時候你一定要看著我啊!”
白衣人對上他目光,回身走到樹下,坐在石桌旁,道:“我不是你師父。”
薑望庭收刀,過去奉茶道:“可你救我性命,教我功夫,於我恩同再造……實不相瞞,縱然你不願收我為徒,可我心裡早就敬你如師了。”
白衣人接過茶,輕輕放下,道:“不必。”
薑望庭見此,也不氣餒,揚眉笑道:“我心裡怎麼想,你又阻攔不了。可你不讓我叫你師父,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白衣人抬頭見夜空,也無天星也無月,便道:“無越,葉無越。”
薑望庭連忙寫了一遍問他,確認是哪三個字後,又喃喃念了幾遍,道:“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嗎?我看你年紀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叫仙長未免生疏,叫兄長怕我那幾個皇兄辱沒了你。”
葉無越道:“隨你。”
薑望庭揚聲笑道:“無越!”
場景變幻,轉眼已是月餘,少年於山中修行練刀,倘若叫百城之人看見,定會震驚駭然他進步的速度。
若說一日千裡,也不為過。
練完刀法,薑望庭回去時見山道上開了一朵淡青透雪的花,清雅之極,忍不住順手摘了下來,跑到院子裡往桌上一放,笑道:“給你。”
葉無越正在觀書,已習慣他去練武時總要帶些東西回來。
薑望庭坐在他身邊倒茶,道:“無越,你為什麼總戴著麵具啊?我們相處好些時日了,我都不曉得你長什麼樣子。”
葉無越道:“方便。”
薑望庭道:“啊?”
葉無遙平淡道:“來時過路,見諸人伏地不起,恐是受了驚嚇。”
薑望庭心道,難不成無越是生得醜或是毀容了嗎?
他自己受過旁人的冷眼嘲諷,知道那有多不好受,想了想,認真道:“我覺得一個人心腸好人品好,比長相更重要,你戴著麵具也沒什麼,就算沒見過你的臉,我也能認出你的身影!”
薑望庭見過最好看的人,應該是駱冰瑩,容貌氣質絕佳。可不知為何,他覺得無越雖不露麵容,瞧著也比駱冰瑩還要好看。
葉無越道:“嗯。”
他抬手拂過,桌上便出現了一把瑤琴,指尖輕動,便有泠泠琴聲響起,既動聽,又能叫人靜心凝神。
薑望庭的目光不自覺地被他撫琴的手吸引,隻覺修長瑩白,骨節分明,仿若冰雪雕琢而成一般無暇,忍不住又想,這樣的人能醜到哪裡去啊?
薑桓實在看不下去自己那傻樣,揮手散了場景。
風越辭道:“怎麼?”
薑桓歎道:“想捶死自己。”
風越辭看著場景中的少年,並無任何不對,不懂他為何要跟自己過去,便道:“這樣不好。”
薑桓又好氣又好笑,摸摸他的臉,道:“阿越可知自己有多美?”
風越辭隻靜靜回道:“人之美醜,不在表象,望庭講得很有道理。”
薑桓:“……是有道理。”
但後來他被自己打臉了,打得慘絕人寰。
心念一動,眼前場景變幻,隻見薑望庭與葉無越一道出了山林,在途中行走交談。
薑望庭此時衣著已與後來相差無幾,玄衣金紋,腰佩長刀,俊是極俊,隻還是少年模樣,遠沒有後來的氣勢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