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同行,僵持了一月有餘, 誰也不肯離開。
宗辰纏著駱冰瑩, 駱冰瑩追著薑望庭, 薑望庭跟著葉無越,而葉無越就這麼走著,誰也不曉得他要走到哪裡去。
最先忍不住的是駱冰瑩。
這日露宿山野, 葉無越不知去向,她便找了借口支開宗辰。
薑望庭見她攔在跟前,隨口道:“冰瑩你有什麼事嗎?我得去找無越, 這麼晚他一個人出去, 我有點擔心。”
駱冰瑩一聽就惱了, 冷冷道:“無越無越,你就知道無越!他比咱們加起來還厲害, 怎麼會有事?”
薑望庭道:“他厲害是他的事,我擔心是我的事。”
駱冰瑩氣極道:“那你就這麼一直跟著他嗎?望庭哥哥, 薑弘璋害你至此, 你就不想回去報仇, 奪回皇位嗎?”
薑望庭見她頗為激動的模樣, 隻平靜地看著她,搖搖頭道:“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小姑娘少操心那麼多事,容易老的。冰瑩, 說真的, 你趕緊回自己家去吧, 彆跟著我瞎跑了。”
駱冰瑩抓住他手臂,眼眶微紅道:“你答應過你母後要照顧我的!望庭哥哥,這世上我隻剩下你一個最親的人,如果連你也不管我了,我該怎麼辦?”
薑望庭輕飄飄地拂開她的手,道:“你年紀不小了,冰瑩,學著長大吧,我也沒法照顧你一生一世啊。”
說罷,他頭也未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駱冰瑩喃喃道:“為何你無法照顧我一生一世呢……”
薑望庭哪裡明白小姑娘彎彎繞繞的心思,隻道她心裡沒安全感,畢竟年幼時便失了雙親,而後又失去了待她若親女的先皇後,是以才想抓住他不放。
可親兄妹都沒法一直管著,何況他們這種形同兄妹的。
他有自己的人生,她也該有自己的生活。
“無越?無越!”薑望庭在山野轉了一圈,喊道:“無越你在哪兒?”
腳下倏地踩到一根樹枝,回頭看去,就見眼前朦朦朧朧,好似豎了一道結界。
他伸手敲了敲,下一刻,猛地栽倒了進去。
結界內雲氣繚繞,恍然是誤入仙境,薑望庭下意識往前走去,不多時便看見了一棵參天巨樹,古老而茂盛,遮住了一片清透水池。
草叢上疊放著眼熟的衣物,薑望庭站在樹下,抬頭看了過去,就見水池中坐了一個人。
烏墨長發垂滿肩,冰肌玉骨清無暇。霧氣繚繞描摹輪廓,水墨氤氳勾勒眉眼,煙籠月華,似真似幻,縱是無邊春夢也幻想不出這般秀色。
薑望庭腦中霎時空白一片,恍惚間不知今夕何年,唯有肆無忌憚的心跳聲,不停歇地拉回他飄散的神魂。
但隻一瞬間,白衣飛揚,葉無越已穿好衣物戴回麵具,站在了池邊,道:“望庭,你如何進來的?”
薑望庭呆呆望著他,張了張口,竟是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葉無越道:“靈力想通,是我未防備你之故,罷了。”
“我,我……”薑望庭麵色燒紅,好似第一次學會說話似得,緊張得結巴起來,脫口道:“對不起!”
葉無越平淡道:“無妨,非你之過,不必如此慌亂。”
薑望庭深吸一口氣,捶了捶自己腦門,總算有點清醒過來,正要說什麼,卻見他衣衫微亂,赤足踩在地上,腦子又是“嗡”地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鼻子一熱,流了滿手血。
“……”
葉無越抬手碰他,道:“可是受了傷?”
尷尬之下,薑望庭終於回神,捂著鼻子喃喃道:“不不不,不是,是,是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人。”
葉無越輕描淡寫道:“人之美醜,不在表象,是你自己所言,怎還會因此失態?”
薑望庭噎住,半響才道:“我那時以為你……是安慰你的!哪裡知道你長得這麼美!無越你講得太讓人誤會了,旁人見你,之所以伏地不起,隻怕不是驚嚇,而是將你當成了神仙叩拜吧!”
葉無越往外走去,道:“不知。”
“哎等等!”薑望庭見他赤足而行,忙跑去池邊找他鞋,沒找到,索性跑回來在他跟前蹲下身子,乾脆地道:“你不能這樣走路啊,我背你!”
葉無越道:“不必。”
薑望庭目露期待,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道:“上來啊,我保證不會摔著你,摔了我就給你墊背!”
到了葉無越這種境界,走路已不沾塵土,便是赤足而行也沒什麼,可見少年如此熱切模樣,卻不知如何拒絕了。
葉無越靜默片刻,沒有再說什麼,隻微微俯身,趴在了他背上。
像一朵輕飄飄的白雲。
薑望庭被淡淡幽香圍了滿身,心都要從嗓子口跳了出來,勉強按下那股躁動的心緒。
“我原本想,無越已是世上最好的人,可你竟還有世上最好的模樣,像做夢一樣,這樣的人現在就在我背上。”
“你也極好。”
薑望庭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歡喜至極的笑容,心中隱約升起一抹甜意,恰是飛揚肆意少年時,方知心動為情動。
少年背著白衣赤足的人影出了結界,風越辭緩緩跟著,卻被薑桓一下子拽了回去。
薑桓緊緊抱著他,微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阿越你知道麼?我那時很想做一件事,但卻沒敢,現在想來十分後悔。”
風越辭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