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鬼君分開, 風越辭側身垂眸,容色如雪,不見半分血色。
他單手持青傘,單手掩唇, 廣袖飄蕩回落, 低低的咳嗽聲像是砸在人心上, 斷斷續續,叫人聽得極為不忍,禁不住也跟他一起難受起來。
薑桓一刀傷了鬼君,忙扶他手臂, 道:“阿越!”
風越辭微微搖頭, 指縫間卻滴落血跡。
薑桓目光凝住,霎時似烏雲壓頂, 掀起驚濤駭浪。
他驀地回頭,道:“林姑娘呢?”
眾人被他語氣嚇了一跳, 李眠溪急道:“薑學長,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講,林姑娘家中出了事,先前便已回去了!”
風越辭平靜地拭去唇邊血跡,按住薑桓,道:“莫急,無妨的。”
近來大事接連不斷, 他動手的次數太多了, 哪怕有薑桓時時刻刻為他輸送靈力溫養身體, 也禁不起這般損耗。
原本倒還能支撐,不至於在此時失態,可鬼君靈力中攜帶著刺骨寒意,令他神魂難忍,疼痛欲裂,才會如此。
蘇令謀與葉雲起雖不似林煙嵐醫術高明,卻懂點醫理,一同上前來為他撫脈。
眾人焦急看過來,俱是擔憂無比。
鬼君喃喃自語道:“越,越……”
薑桓麵上已無笑意,輕輕扶著風越辭在青牛背上安坐,看著他的目光溫柔含情,但起身麵向鬼君時,卻是殺意驟起,令這周圍風聚雲沉。
無聲的涼意浸染,眾人渾身汗毛直豎,不由自主搓了搓胳膊。
薑桓與鬼君遙遙相對,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楊策看到這樣的薑桓,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往學長學姐身後縮去,心道不妙,薑大魔王動真火了!
彆看薑桓平日裡就叫人生畏,可其實少有動怒時候,時常都是漫不經心地笑笑,隨手一刀便過去了。
在楊策這些輪回者看來,自從來到起源之地後,薑桓的脾氣不曉得好了多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道君的感化。
但他們誰也不會忘記,這可是令整個輪回世界都要抖三抖的薑大魔王啊!
惹毛了他,等於找死。
四周風向悄無聲息地變了,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鬼君盯著他身後的風越辭,目光重新轉回他身上,像是確認了什麼事一樣,緩緩放下捂住左臂的手,似嘲非嘲道:“這就著急了?”
薑桓不跟他廢話。
戮君倏地道:“小心!”
刀光乍起,血影漫天。鬼君本能地往旁邊閃去,身形還未落下,他所在的山石已被一分兩半,碎成了粉末。
他躲得極快,然而一縷長發被刀氣斬斷,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緊接著,爆裂聲四起,鬼君周圍一切山林草石儘皆碎裂,頃刻間被夷為平地。
蘇令謀呆了:“蒼天呐!”
還好聯試場地離學樓學宿遠,否則能毀了大半個學宮啊!
鬼君周身籠著的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血色。
不等他反應,薑桓再次攻來,與以往的散漫截然不同,這一回不過幾招,他便已招架不住了。
——薑桓這是想要他的命。
就因為他方才對風越辭出手,傷到了他心上之人麼。
鬼君邊打邊笑:“嗬嗬,嗬嗬,哈哈哈!”
戮君神色大變,鬼君修為還在他之上,先前他與薑桓動手時也沒有被壓製成這樣啊!
難不成先前一戰,薑桓都沒有動真格嗎?
戮君擰起眉頭,沒法眼睜睜看著鬼君喪命,顧不得自己傷勢,閃身入了交戰圈中。
可薑桓以一敵二,仍占上風,壓著二君打。
遠遠圍觀的眾人瞠目結舌,捂著心口,倒吸一口涼氣,心道這究竟是什麼人啊?
四君其二聯手,竟是不敵一個無名學子,這以後怕不是要變天了吧?
鬼君後仰避過刀鋒,卻又回頭直衝薑桓而去。
戮君忙衝鬼君道:“彆發瘋了!你不要命了麼!”
薑桓長刀斬下,將那黑霧劈散了一瞬,霎時對上一雙含淚亦含恨的眼眸,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黑霧重聚,鬼君一字一句輕聲道:“薑、望、庭!”
長刀微頓。
鬼君立即動用虛空靈梭,道:“走!”
薑桓眼皮一掀,冷漠無比,哪管是不是故人,毫不留情地揚刀斬落。
鬼君道:“你!”
戮君撲上去推開鬼君,背後頓時皮開肉綻,落了一道深長見骨的血痕,口中血如泉湧,往前倒去。
鬼君飛快地抓住他,虛空靈梭眨眼間便破開空間,帶著四君殿諸人消失無蹤。
薑桓收刀歸鞘,眼中掠過幾分深思,下一刻,若無其事地回到風越辭身旁。
原本圍著風越辭噓寒問暖的眾人一下子散開八丈遠,麵上帶著未散的驚懼之色——太,太凶殘了!
薑桓懶得理會旁人,握住風越辭的手,抬起衣袖輕輕拭去他指尖殘留的血跡,哄道:“隻廢了一個,下回再廢另一個,好不好?”
眾人:“……”
風越辭仍舊咳嗽著,見他眼角眉梢縈繞不散的殺伐冷意,喚道:“望庭。”
薑桓聽見他聲音,目光微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