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琴起,清揚回蕩,泠泠作響,聽得人不由自主端肅容色,神念俱淨,隨即琴聲一轉,漸漸回落。
林冬靈忽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喘氣,轉眼又闔眸昏睡了過去。
她身體上方顯現出了一片濃霧,其中隱有畫麵,卻不甚清晰。
林煙嵐神色急切,喃喃道:“冬靈。”
風越辭指尖連動,琴上浮起細碎流光,靈力逸散連接畫麵,漸漸驅散濃霧。
眾人皆看去,隻見畫麵上出現了一隻高口玉壺,形似玉瓶,其中有杏樹木枝延伸長出,開滿雪白的杏花。
但隻一瞬,畫麵煙消雲散。
琴聲驟停,風越辭按著琴弦,眉眼微攏,浮了一層細碎的冰霜。
薑桓立即握住他手,輸送靈力,林煙嵐亦上前為他撫脈。
風越辭示意無礙,而後輕聲道:“玉壺杏林。”
林煙嵐道:“……玉壺杏林乃昔年蘭溪城信物,我們蘭溪林氏雖為蘭溪城後人,卻從未見過信物啊!冬靈夢境中怎會有玉壺杏林?”
風越辭道:“林姑娘,冬靈自小到大可曾受過傷,流過血?”
林煙嵐道:“未曾。”
薑桓眼神微變,忽然走到床榻邊,在林冬靈手上劃了一道小口,而後竟不見半點血跡。
林煙嵐道:“薑公子!”
風越辭道:“林姑娘莫急,你可知‘無常夢魔’?”
林煙嵐怔了怔,喃喃道:“與無生陰魔同為四魔將之一的‘無常夢魔’,我自是知曉,可這與冬靈有何關係?道君,我糊塗了。”
風越辭道:“書中記載,夢魔一夢,假亦作真。天境之戰中,夢魔從不傷人,然其所到處,無人不入夢。”
夢外烽火硝煙,戰亂四起,夢中太平盛世,安逸美滿。
那時許多人反而期待著夢魔的降臨,給予他們永不再醒的美夢,不必再麵對生離死彆的絕望與痛苦。
是以後人評價,四魔將中,夢魔最是溫柔。
林煙嵐不知為何心中發顫,蹙起眉頭道:“上回吳二公子邪祟入體,乃陰魔所為,莫非冬靈這回,是夢魔作怪?四無奇境又要出現了嗎?”
薑桓道:“隻怕這回的情況還要特殊些。”
風越辭靜默片刻,起身喚道:“雲起。”
葉雲起道:“在。”
風越辭道:“需借‘幻生魘珠’一用。”
葉雲起道:“為何?”
風越辭道:“入夢。”
葉雲起道:“危險。”
風越辭道:“無妨。”
葉雲起麵無表情地盯了他半響,拒絕不了,攤開掌心,遞出一顆玲瓏剔透的明珠,明珠內有霧氣如雲,徘徊不散。
幻生魘珠與海魄明珠一樣,皆是重陵之海難得的珍寶,後者可溫養心脈神魂,被葉雲起贈予了風越辭,前者卻用處頗多,但多為輔用。
風越辭低聲道謝,接過魘珠,看向林煙嵐,道:“琴聲無法探得究竟,須入她夢境,得知前因後果。”
林煙嵐道:“葉家的幻生魘珠我也是知曉的,道君是想用魘珠連接冬靈夢境,然後進入其中嗎?可這太危險了,一旦魘珠有失,進去之人會被困在夢靨中,永遠不得出啊!”
薑桓漫不經心地道:“你想救你妹妹,眼下隻有這個辦法。”
林煙嵐忙道:“那就讓我一人去吧!道君,薑公子,我想救冬靈,但萬不可累及旁人。”
薑桓拿過風越辭手上的魘珠拋了拋,“沒有阿越琴聲為引,你一人前往,必會迷失其中。”
林煙嵐:“我……”
薑桓道:“行了不廢話了。蘭溪城醫仙聖地,所得信物是行醫救人之物,我也很想找到這‘玉壺杏林’,說不定能用它治好阿越的病。”
所以方才風越辭說要入夢境,薑桓也未阻攔。
夢靨困得住旁人,可困不住他。
薑桓隨手將魘珠擲於林冬靈上方,衝外麵喊了一聲:“小朋友們,記得護法,彆讓任何人進來。”
眾人道:“好!”
薑之意卻擔憂道:“旁人倒是不懼,倘若四君到來,隻怕我們攔不住。”
薑桓嘴角一勾,長刀應聲飛出門外,血光縱橫,入地三分。
風越辭拂袖,青傘旋轉升空,在長刀上方緩緩撐開,一上一下,靈力流轉逸散,漸漸籠罩了此方院落。
薑桓似笑非笑道:“不怕死就來唄。”
眾人:“……”
風越辭忽然道:“雙涯。”
吳雙涯驟然被點名,詫異地指了指自己:“我?”
薑桓瞧了瞧,“哦”了一聲,笑道:“李眠溪小朋友不在,你倒是可以湊個數。”
吳雙涯一聽,頓時瞪大雙眼,氣得跳腳,暴躁道:“你才是湊數的!小爺比李綿羊強多了!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