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清心咒,風越辭起身回頭,見薑桓宛如死魚般地躺在榻上,唇角忽然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如冰消雪融,轉瞬即逝,卻驚豔無比。
薑桓眼尖,驀地跳起來抱住他:“寶貝兒你笑了麼笑了麼?肯定是笑了!”
風越辭靜靜地回望他,神色如常。
薑桓期待地道:“心肝寶貝大美人,再笑一個我看看啊!”
風越辭還未出聲,外麵就傳來一陣故意抬高的咳嗽聲。
薑之夢一邊偷瞄船室裡麵,一邊佯裝跟小青牛聊天,喊道:“哞哞啊,道君醒了麼?咱們快到家啦!”
薑桓:“……”
風越辭道:“望庭,抬手。”
薑桓下意識抬起手臂。
風越辭幫他按了按衣襟處,理好手臂身上皺起的衣衫印子,方才轉身去開門。
薑桓心中軟成一灘水,驟然拉住他手,將他扯回懷裡,狠狠吻了上去。
薑之夢等了好久才等到門開,來不及鬆口氣,就捂住了臉,倒吸一口涼氣,“道道道……道君,您您您……嘴唇破,破了!”
風越辭微怔,淡然抬手,指尖術法靈光一閃,便消去了薑桓留下的痕跡。
薑桓跟在後麵,手上拿了雪白絨衣為他披上,直接順勢摟住他脖子,係了個結。
薑之夢:“……”
“到了是麼,”薑桓隨意抬頭看了看,險些被前方一大片金光閃瞎眼睛,“小丫頭,彆告訴我那是你們家。”
薑之夢乾笑道:“是,是的。不過我們家有專門為陛下修建一處宮殿,是玄金的,沒有那麼……晃眼睛。”
薑桓道:“原來你們還知道晃眼睛啊。”
薑之夢小聲嘀咕道:“我們自小看習慣了,倒是沒覺得,就是彆家人過來,總是要戴眼罩,所以就知道啦。”
薑桓一聽,立刻轉向風越辭道:“阿越,彆人就算了,你這麼好看的眼睛,要不我給你紮條緞帶擋一擋吧?”
薑之夢:“……”
風越辭道:“無妨。”
靈船降落,薑之意放下階梯,走過來施了一禮,道:“陛下,道君,請。”
青牛噠噠跑過去,準備背人。
“一邊玩去。”薑桓推開青牛,先跳下去,伸手遞給了風越辭,扶他下來。
青牛:“哞嗚……”
薑桓道:“雖說宮殿是土了些,景致倒真是不錯。阿越先前有來過望川嗎?”
風越辭道:“七年前。”
薑桓道:“七年前?我知道了,是不是那時候百家都在想辦法救你?”
風越辭道:“嗯。”
薑桓道:“還算有點良心。”
望川多山水,與晉陽李家那種因為窮而跑到山上住的不同,此處山水除卻天然,都有人工修建過,山清水秀,宛如畫卷。
雖說初到此處,會被金碧輝煌的宮殿閃到,可看習慣後,便會發現宮殿坐落於山水之間,竟與望月圖中所見的九重天闕有幾分相似。
薑桓牽著風越辭,剛走沒幾步,就見眼前黑壓壓拜倒了一片,所有人難掩激動,熱淚盈眶,齊聲見禮道:“恭迎陛下歸來——”
薑家兄妹也走到人群中,一齊拜下道:“恭迎陛下歸來!”
同心齊意,聲震九天。
這天底下,大抵隻有望川之地,是真心實意期待著薑帝歸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守著先輩的心願與傳承,從未改變信念。
薑桓看著眼前俱是著玄金長袍的薑家人,恍惚間像是看見了當年薑王朝流落的小崽子們,一個個爭著搶著要拜他為師,什麼都想要學一學。
薑帝在位一千多年,天境之戰打了九百年,算上之後的三千年……華夏上下也不過五千年啊。
竟然已經這麼久了。
薑桓偏頭看著身旁的風越辭——算上征戰百城,便是六千多年。
當年駱冰瑩曾經問過他,值得嗎?
讓他來講,其實沒有什麼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哪怕萬年,千萬年,他願意用儘生生世世的時光,去等待一個回眸。
風越辭道:“望庭?”
薑桓捏了捏他手心,衝薑家人道:“行了都散了吧,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去,彆全圍在這擋道。”
為首之人低聲與身旁人說了句什麼,眾人便都一一退散而去。
那是個跟薑之意很相像的中年男子,走過來看見薑桓時,眼神凝住,微微泛紅,又施了大禮。
這便是現任薑家家主了。
“有生之年得見陛下歸來,已然無憾,晚輩……”
“停停停,”薑桓道:“講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老薑啊,有空在這廢話,能不能趕緊安排個屋子?我家阿越都站累了,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風越辭並無倦意,隻靜靜地撫著青牛,未置一詞。
薑家家主:“……”
雖然早已從兒子閨女那聽聞陛下性情,以及陛下與道君不得不說的二三事,他……還是有點懵。
他們家陛下是個征戰狂人啊,按道理來講,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應該大手一揮,重臨九天麼?
莫不是陛下單身太久,想要先成個家?
薑家家主在腦補中陷入了沉思——倘若現下去華夏學宮為陛下下聘,會不會被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