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為閔惡劣地笑了下,起身走到了門邊。
他忽然回頭說:“對了,首都星的傳聞是真的。”
“什麼。”
“首都星前陣子找到了覺醒的蟲母,對方狀態很差,沒有信息素,也因為這個原因才不慎讓他逃走了。你知道蟲母意味著絕對控製,現在上麵的領主們都在極度關心此事。”桑為閔不以為然地說著,唇邊的黑色釘子掠過冰冷光芒,“不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呢,要是找到了……就殺掉好了。”
談鬱想了下:“這倒也是。”
如果是他,大概也會動這種心思。
蟲母的信息素,可以控製所有蟲族的思維行動,將他們變成工兵,讓他們赴湯蹈火做任何事……危險至極。
桑為閔聽罷朝他笑笑,說:“我走了。”
青年藍色的短發和身影仿佛一簇火焰,從門框裡吹滅消失。
談鬱關上門,重新坐回床上,儘管知道了這個不詳的消息,心裡也沒有太多觸動。
他無非就是按照原著劇情,最後“付出代價”。
終端震了震。
他打開消息欄,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
——晚安。
談鬱第一反應,這是隔壁桑為閔發給他的?
他看了幾秒,沒有回複,關閉了頁麵。
這件事很快被他淡忘,談鬱重新理了理明天的安排,早上與酒館的老板一起去進貨,中午回來修理壞了的屋頂,這幾天就要下雨了,不出意外的話訂購的機器也是明天到,可以投入到耕地大業之中。
於是第二天,係統上線時入眼的第一幕就是談鬱正在開挖掘機。
在一間舊石板房子前麵,少年專注地操縱著老式二手挖掘機,將石板房子推倒,也鏟平了旁邊的遺留雜物和灌木。
係統一時間數據紊亂,過了許久才意識到在他下線的一個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起初,係統將他傳送到了首都星,囑咐了他很多原著細節事宜:
【原著是一本神展開的娛樂圈耽美,原本蟲族設定隻是背景而已,後麵突然讓你的蟲母身份暴露於公眾之前,而你也因此變成了大boss。】
【你是一個小明星,在少年時代遇見了白月光,視他為愛人。因為陰差陽錯,你選擇與男主在一起。】
【在覺醒成為唯一的蟲母之後,你的心態徹底變了,你想報複玩弄除了白月光的所有人,身為蟲母,你的信息素可以控製所有蟲族子民。】
【你是個再典型不過的可憐反派角色。】
談鬱當時聽罷,回答:“知道了。”
他越平靜,話越少,係統就越不安,懷疑自己如果有實體,大概已經被他拔槍轟了個稀巴爛。
按照原著的劇情,他的角色後來是一個雌蟲小明星。
蟲族是雌尊雄卑的世界,所有雄蟲都以與雌蟲締結關係為榮。
他為了接近白月光,利用自己的身份,追求一位年輕有為的雄蟲領主,與之成為公開戀人。
這位年輕領主就是原著男主角,在得到他這位雌蟲的愛之後,被眾人豔羨。
本應該是各取所需的故事,情況在他成為蟲母之後急轉直下。
【是的,所以你必須找上男主,先貌合神離地在一起,按原著設定來。】
【你可以在此期間乾你想乾的事情,演演戲唱唱歌。反正隻要你開口,男主就會為你做事。而且你不久後就會覺醒,成為唯一的蟲母,你的信息素足以控製所有人。】
自從經曆了上個世界,係統就有點怵他。為了防止宿主產生逆反心理,它特意消失了一個月,等它再上線的時候——談鬱已經在邊境星球開挖掘機種田了。
【說好的娛樂圈呢??】
【你不該在首都星嗎?為什麼會跑到這裡種田?】
談鬱被吵得頭疼:“你好煩,因為他們發現了。”
說完,他停下駕駛中的機器,從駕駛座上跳下去。
天氣炎熱,邊境的星球時而暴雨時而乾旱,因此很難種植作物。如果不是條件有限,談鬱也想購入流行的變溫配備。
他在水龍頭邊上洗了洗手,終端響了,桑為閔的信息。
——司晉遠到了鎮上。
——你在乾什麼._.
司晉遠竟然來了?
談鬱看著那行字許久,又回複:“研究挖掘機。”
——你好厲害._.
談鬱拿了鑰匙回屋子,洗了個澡回酒館。
司晉遠到了鎮子上視察,但與他沒有太多關係。
司家是顯赫的豪門家族,領土範圍是四個星係,並且正在對外擴張之中。正如桑為閔所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年輕的領主不會輕易放過機會,甚至樂意到荒涼的邊境星球上視察。如果這個人發現了自己就是覺醒的蟲母……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時候斷聯許久的係統緩緩說道:【所以,其實你已經提前覺醒了?】
‘也不完全是。’
‘我現在沒有信息素,他們很難發現我是蟲母。’
【對啊,所以我才奇怪,你到底是怎麼被發覺的?】
係統百思不得其解。
‘蟲母是治愈和孕育之神……是因為這點才暴露了。’
談鬱說著,將那些不快的回憶拋之腦後,從後門走進了酒館。
係統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談鬱在某些情況下使用了治愈或者孕育的神技,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治愈是親吻,孕育需要發生關係。
係統了解談鬱的性冷淡風格,一時覺得詭異極了,不論哪種都很離奇。
談鬱在儲藏室裡準備今天的酒水和餐點,今天有個侍者請了假,他一人身兼兩職。正將杯子端出去,忽然瞥見門口站了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一臉好奇地盯著他。
蟲族的外表接近人類,或多或少有蟲子的部分體征,牙齒尖利、有觸角甚至肉翼等等。男孩右邊的眼睛是灰色的複眼,其餘都與人類沒有區彆。
除了蟲母之外,其餘蟲族的自然生育率很低,對幼崽的保護極其重視,邊境鎮上的蟲族幼崽少之又少,雄蟲們絕不會讓幼崽進酒館。
談鬱把杯子放下,往門外看了眼,沒有見到其他人。
他彎下腰問男孩:“你的父母呢?”
男孩疑惑地望著他,小聲地喊:“‘媽媽’……是你嗎?”
【啊這,因為蟲母是孕育之神,萬蟲之母,越小的幼崽越能夠模糊地認出你是“母親”。他估計不是自然孕育的後代,是基因庫製造的幼崽。】
談鬱看了男孩一會兒,蹲下身,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司滸。”他說,“哥哥在外麵。”
“司晉遠?”
“嗯,他出去了。”司滸依然一臉疑惑,“我從來沒有見過您。”
在司滸第二次喊媽媽之前,談鬱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朝男孩眨了下眼:“彆告訴你哥哥見過我,好嗎?”
“為什麼?”
“因為我會殺了他。”談鬱親了一下司滸的額頭,說,“回去吧。”
【你對幼崽倒是很殘酷溫柔嘛。】
【不過,雖然現在劇情已經提前了,但你在邊境掉馬甲會有點麻煩,你到現在還沒和男主認識嗎?你至少要回首都星掉馬。】
談鬱被係統念叨了好幾句,他把剛才的杯子端出去,這時候快到傍晚,酒館的顧客陸陸續續會進來喝酒。
他撩起簾子,第一眼先是見到了蟲子們燈泡似的複眼,那些炙熱的視線正纏繞在他身上。
酒館內,沒有一個客人,座位是空的,在桌子到門口之間的那段位置擠滿了半人半蟲的高大雄性蟲族,手臂上是天生的甲殼,長著人類的麵龐和蟲子的突出複眼,在見到談鬱的刹那,他們單膝跪地向他垂首,詭異的是談鬱能感受到這些半人們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意識。
——蟲母……
——好想靠近他。
【這是蟲母的能力。】係統提醒他,【你能感知到一部分蟲族的意識。】
談鬱不語,他看向站在遠處門口的男孩。
那個叫司滸的男孩見他投來視線,眨了眨眼睛,很快朝他走去。
談鬱知道他是司晉遠的弟弟,這十二個半人蟲族也是對方的守衛,那麼司晉遠必然在附近了。
思及此處,門口忽然撩起簾子,同時走進來一個人形身影。
“實在抱歉,”男人一邊不疾不徐地踏進來,一邊對他說,“我剛剛去拜訪了鎮上的長官。”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框裡,走廊上的燈模糊地照出他的高挑的身形,看步姿是個年輕雄性,在燈下,他挺直的鼻梁上戴了副金絲眼鏡,眉目深邃而溫和,乍一看,給人以斯文有禮的印象。男人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眼底掠過了驚異之色,但很快就消逝不見。
他穿著襯衣黑褲,得體而優雅,身上沒有任何蟲子的體征,與人類幾乎沒有任何區彆。談鬱在這個世界偶爾能遇到這類蟲族,幾乎快產生恐怖穀效應——太像人類了,然而他們本質上卻不是人。
談鬱也認出來對方的身份,儘管他們沒有直接見過麵。
司晉遠。
司家的新領主。
在原著裡有不少篇幅的男配。
司家是僅此於白氏的豪門,在首都勢力盤根錯節不可捉摸。
除了軍方和中央,其餘勢力已經難以與這兩個家族抗衡。
然而……蟲母的存在將打破平衡。
在一片寂靜裡,司晉遠的注意力停在少年蟲母那張蒼白的麵孔上。
他料想不到,傳聞中的殘忍蟲母,長著這樣冷淡美貌的臉。
稍微停頓了片刻,他才走到談鬱的麵前,單膝跪地,垂首執起對方的手。
少年雌蟲的雙手纖細而白皙,像一雙工藝品。
司晉遠見過這雙漂亮的手,如何掐著雄蟲咽喉擰斷,何其熟練而無情……談鬱本人的形貌也如這雙手般既驚豔而危險。
男人這樣想著,垂下眼簾親吻他。
一個吻落在談鬱的手背上,一觸即分。
司晉遠行了禮,但依然握著少年的手,低頭對他輕言細語:“大人,該回首都星了。您身體那麼虛弱,信息素也還沒恢複,不該到邊境來。”
少年雌蟲睫毛低垂,任他捏著手,看起來心不在焉。
片刻之後,他冷冷地對司晉遠說:“不想去。”
四周跪地的半人蟲族們似乎被蟲母的情緒感染了,開始下意識地為他可能發生的事感到不安,甲片張合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似的聲響。
司晉遠不由得抬起眼眸,視線落在少年身上。
蒼白冷淡的臉,冷冽的藍眼睛,淡色的唇,再往下,今天穿著的黑色t恤,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瘦削身體。
美貌而強大的蟲母,將以這具身體引誘、控製所有男人的意識……
司晉遠靜了幾秒,問:“為什麼?”
少年雌蟲一言不發垂下眼簾,走到窗邊。
這裡是三樓。
司晉遠麵色驟然一變,喊道:“等等……”
話音未落,談鬱已經猛地撞碎了窗戶一躍跳出去,輕巧地從他眼前掠過。而那些半人的雄性蟲族們隻是怔怔地望著窗戶,司晉遠猛地追到窗邊,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蟲母無法治愈自己。而談鬱之前就受過重傷,因此才落入虛弱的境地,暫時無法釋出信息素控製他人,以至於被首都星的雄性蟲族們找到了可乘之機。
一千年後的現代,雄性們已經不能容忍蟲母的危險存在。
他們都試圖將蟲母囚禁、據為己有,甚至……先一步控製那具誘人的胴體。
司晉遠垂眸,旋即在終端下達全領地命令:
“尋找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