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為閔不是原著提到過的人物。
談鬱看著他,與他說了幾句,目送對方離開。與桑為閔在一塊,他反倒覺得比與原著人物相處更容易,不需要顧慮係統和劇情。
【對了,注意蘭軻這個角色,他很敏銳。如果發現你在表演暗戀他,恐怕難收場。】
‘好吧。’
白暉濡正在門外小道的車上坐著。談鬱趕場男主的片場,在車上由此聯想了許多,原著東窗事發那一天,談鬱被揭露心有白月光,蘭軻的反應是厭惡。
【所以也有一種說法,白月光可能是黑月光。】
【搞不好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就是他告訴了男主真相。真假就得你來確認了。】
昏暗的車廂裡,白暉濡正端端正正地坐著,兩人都不打算提剛才發生的事。他清楚蟲母的影響力……何況他是一個冷淡美貌的年輕人,哪怕對旁人的愛慕和偏愛一概忽略,也多得是位高權重的雄蟲們既警覺又忍不住覬覦他。
見他長久不語,白暉濡問:“在想什麼?”
談鬱回了神:“劇本。”又往車窗外看,“你住得很遠。”
白暉濡的住所是寸土寸金的私人彆墅區,談鬱早前來過一次,司晉遠有一處房子在這兒,因為不方便司滸上學所以搬到了市中心。
白暉濡垂眸說:“這裡比較安靜。”
車駛入彆墅之前,兩人下了車。
談鬱進了樓,客廳裡整潔得沒有多少人氣。
男主大概是一個人獨住。
原著裡沒有提到他此前是否有過任何伴侶。
他一進門,很快就聽見不遠處的鳥鳴。
談鬱抬頭,望見一隻黃鳥從走廊上飛來,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他肩上,親昵地與他啾啾直叫撲騰翅膀。
“它有名字嗎?”談鬱戳了一下鳥的腦袋,詫異於這隻鳥對他如此熟稔,“長得很可愛。”
“沒有名字,”白暉濡也有些訝異,“它看來很喜歡你……”
這時談鬱雙手捧著這隻黃鳥,低頭親了一下它的腦袋,抬眸對他笑了下:“我也很喜歡它。”
白暉濡一時沒有回答。
他時不時在談鬱身上感悟到悸動一詞的含義。
喜歡它,還是喜歡他?
同一個發音可以有不同聯想。他總是幻想得到更多,雖然這並不妥當。
兩人一鳥在宅子裡待了幾小時,一起放映室裡看完了一部冗長文藝電影。
這部電影是蘭軻的出道之作,後來拿了獎項,一度是文藝片的經典。談鬱在放映室裡看到的碟片,幾乎都是這一類偏好。
四周忽然陷入黑暗。白暉濡將投影儀關上了。
他回頭看向房間深處的白暉濡的隱約身影。
男人手裡拿著一根煙,一星火光和煙霧從他指尖被風拽成一絲線,外麵下了雨,房間裡混雜著潮濕的氣息,他將窗戶關上了,踱步走近談鬱。
“很晚了,”他說,“我送你回家。”
【你這時候就可以說“我能留下來嗎?”氛圍正好。】
談鬱剛看完那部文藝片,覺得劇情也有些相似。下雨的夜晚,一棟宅子,一隻寵物,兩個曖昧的男女。
然而他和白暉濡的曖昧是薛定諤的,亦真亦假。
他沒理會係統,跟著白暉濡往外走,外麵的確下了很大的雨。
黑色的車輛從雨中穿梭,回到彆墅前。
談鬱拿著傘下車,先見到了門口佇立著的一個年輕男人,以及一個男孩。
白暉濡淡淡地掃了一眼門口的兩人。
他無聲地走近了,旁若無人,在談鬱耳畔低語:“明天見。”
說著,親了一下他的額角。
男人說話時裹挾著一絲乾燥暖和的煙草氣味,在潮濕的空氣裡格外清晰。
談鬱摸了摸耳垂,轉過頭,也垂眸與他道彆:“明天再見。”
白暉濡笑了下:“早點休息。”
【他好會。】係統感歎,【有種奇妙的戀愛感,可惜了。】
談鬱目送那倆黑色車輛漸漸遠去。
他走到門口,將手裡的黑傘放在置物架上,撩起眼皮看門口司家倆兄弟:“你們在等我?”
“是啊。”
司晉遠盯著他看了幾秒。
年輕乾淨,無畏。
“你應該先了解清楚白暉濡是什麼人,再去追求他。”司晉遠這樣告訴他,“他有心理問題。”
談鬱牽著司滸,從男人身邊走過,留下一句無所謂的回答。
“我一直知道,沒關係。”
司晉遠聽見了,一時間心情複雜。
就那麼喜歡白暉濡嗎?
他跟上談鬱,打算繼續就這件事勸對方。
司晉遠把弟弟哄回房間。在二樓琴房找到談鬱,對方正在專心致誌擺弄一把小提琴,他低頭調琴弦,聽見身後動靜,抬起眼看向司晉遠。
“怎麼了?”
“你真打算和白暉濡在一起?”司晉遠問他。
他回答:“是。”
那雙冷冽的藍色眼睛,沉靜到冷漠的地步。
司晉遠注視他許久,很輕地笑了下:“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白暉濡是會有麻煩的……雖然蟲母在古時候,有選雄侍的傳統。”
談鬱皺眉:“什麼意思?”
“尊貴的蟲母在古時候不可能隻有一個雄侍,在現代,這種事就更複雜了。”司晉遠說,“如果你執意如此的話,恐怕彆的雄蟲會對白暉濡有些意見。”
談鬱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蟲母的地位和價值無可比擬,一部分雄蟲試圖通過與蟲母的伴侶關係上位,白暉濡也是如此。
所以……彆人是誰。
內閣?
或者是淩非、司晉遠這些人?
他們可以借由這場雄蟲的戰爭削弱白暉濡,得到蟲母的影響力。
如果蟲母在此之後蠱惑他們呢?
【??你真的要走反派if線啊!】
當然現在不行。
談鬱撩起眼皮,寡淡道:“我想喜歡誰是我自己決定的,你讓他們死心吧。”
司晉遠一下子笑了:“但願白暉濡扛得住壓力。”
白暉濡是喜歡他,還是喜歡蟲母身份?
談鬱忽然這樣想。
【如今的走向,看起來大概是男主被你追求,雖然不怎麼喜歡你和你的蟲母身份,但他在釣你,因為在上城的政治博弈裡,你實在很有價值。】
【按這個邏輯,他不會輕易放棄的,你可以不管那些雄蟲們。】
談鬱本也不打算管,這兩家的博弈他在克蘇的口中也聽說了不少,暫時不是現在的他能插手的事。
他現在相當於是克蘇陣營的蟲母,對待那些雄蟲領主們不該那麼上心。這兩日他和克蘇有些聯係,對方的態度也很明顯,希望他至少站在雌蟲這邊。
談鬱也研究了許久這個世界的對外戰役,幾乎都是蟲族和外族為爭奪領土的戰爭,除此之外,領主之間也常內訌,白家和司家就打了十來年惡戰。
淩非作為軍方的首領之一,此前曾經在K星係布置防禦戰。
在那些傳說裡,蟲母控製了軍隊,從指揮到底層士兵,所有蟲族都聽他發號施令,他們因此贏得了對外戰爭。
蟲母在戰爭後很快就死去了。
雌蟲領主們瓜分了國家,領地製度從蟲母之死開始。
蟲母再次降世之後呢?
“你也在向白暉濡施壓嗎?”
他問司晉遠。
司晉遠倒是很坦蕩:“我不打壓白暉濡才古怪……我和白家一直是對手,能讓他受點罪我是很積極的,何況你在我這裡呢?”
他一向是斯文的溫柔麵貌,說起殘酷的真心話也依然溫和得輕聲細語。
談鬱看著他,之前搬家的念頭也重新浮現了。
他垂下眼簾,又對司晉遠說:“你知道我的來曆嗎?”
“嗯?”
“我是哪個星係出生的?不是首都星……是K星係嗎?”談鬱也弄不清楚,那些記憶像是在機器裡胡亂攪過。
司晉遠奇道:“你不記得了?我知道你是那裡來的,你是戰亂時被淩非帶回來不是嗎,大概是因為意外受傷,你忘了。”
“我有家人嗎?”
司晉遠斟酌了幾秒:“嗯,現在沒有了。”
談鬱頓了下,問:“兩個雄蟲的弟弟,雙胞胎?”
司晉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地將話題轉移到最近的政治新聞,因為他看出來談鬱狀態不好。
談鬱固執地繼續追問。
司晉遠很無奈,他從沒有見過談鬱這麼情緒激烈過。
“你真的想知道?忘了也許更好一點。”
他停頓片刻,將他知道的大概事情說了一遍。
司晉遠的描述與那個夢境的細節巧妙地重合了,包括那些隻有談鬱視角才能知道的痕跡。戰爭,遺孤,破敗潰爛的星球,他被從天而降的雄蟲軍人帶走,又被發現是蟲母而被送往首都星。
他忽然心生一種怪異的猜想。
也許這不是角色的記憶……?
……他就是書裡的蟲母。
談鬱的身體正在為那些不記得的事起應激反應。
他是忘了那些過去的蟲母,像被抹去一行代碼數據那樣失去了相關的記憶。
【不是我乾的,真的沒有數據。】
係統十分無辜。
談鬱一下子難以理解。
‘如果我是這個世界的角色,之前的我是誰?’
‘或者說根本沒有被我取代的角色,這個世界的我就是我自己?’
【也許你可以理解為平行世界,大概所有世界的角色都是你一個人的靈魂吧……係統部門也沒有得出答案。】
【你到底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也沒人知道。】
【你如今的存在與穿梭各種世界,也算是在解決這種詭異現象吧,隻是沒有找到更多結論。】
談鬱無法回應係統模棱兩可的看法,他回到房間,在浴室裡洗了把臉。
鏡子裡浮現他自己的模樣。
蒼白,嘴唇泛紅。
如果仔細看,後頸上有很淡的疤痕。
他是真身穿書,靈魂也是自己的。
那些夢境是他自己的某些經曆。
談鬱陷入無邊無際的思考。
他來過這個世界,離開了再返回……因此他也是唯一不被原著角色排斥的。
他的角色就是談鬱自己,那麼其他角色是誰?
不被排斥,意味著無論他怎麼做都不會被撤離這個世界嗎?
係統察覺到他的危險念頭,連忙阻止:【如果劇情崩潰到角色都發現的地步,這個世界就會崩塌。】
談鬱繼續自己的思索。他實在很想知道這些人……那些接納他的意識,到底是什麼?
這時候手機響了,周琴的來電。
“你之前拍的電視廣告反響很好。你應該很久沒看社交賬號了吧,號都長草了,我讓助理幫你發了新微博,提了你拍戲的事兒。”周琴聽出來他心不在焉,特意提醒了一句,“你現在自己多少注意點,上次被娛記拍到你出門的照片。”
周琴從今天開始收到了不少品牌的邀約郵件電話,這些品牌都對那隻廣告裡的雌蟲少年產生了興趣,倒不全是因為性彆,那些品牌喜歡這種冷淡的罕見美貌,周琴覺得很快能拿個新TVC。
“嗯,還有事嗎?”
周琴:“暫時就這些。”
公司和他現在給談鬱的路線安排主要是演員,從談鬱性格的考慮,不打算讓他曝光太多,計劃讓他保持神秘感,但也考慮給他接一個綜藝。
談鬱說:“你安排吧。”
通話掛斷了。
他在房間待了一會兒,又走出去。
門口沒有熟悉的陀螺和玩具車的聲音,他隻見到一個站在門口的複眼蟲族男孩。
司滸眨著眼睛:“你怎麼了?”
談鬱站在他麵前,看了他許久,蹲下身抱了他。
司滸的精神力能感受到蟲母的情緒,從未出現過的低落。
他求助地看向走來的司晉遠。
“沒事。”談鬱抬起臉,摸了一把司滸的腦袋,“回去休息吧。”
“這話應該他對你說才對。”司晉遠輕笑了聲,“那種事情不會再發生,我會保護你的……我向你發誓。”
他在一個越過社交禮儀的近距離與談鬱低語。
談鬱往後退了半步,說:“因為我是蟲母?”
“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我常常想如果你不是蟲母就好了,那些雄蟲們都是瘋子。”司晉遠走上前,很輕地擁抱了他,在他耳邊緩緩說,“是也沒關係,彆擔心,在我死之前內閣那些人碰不到你。”
與此同時,周琴放下電話,聯係上了之前的綜藝製片人。
他也沒想到,第二天談鬱被曝了緋聞,熱度居高不下引起了激烈討論,娛記都追著他打電話詢問細節。
“我和白暉濡?”
談鬱翌日接到周琴的電話,第一反應是和白家那位被拍到的可能性。
周琴沉默片刻,說:“不是他,你先回公司,我和你說點緋聞之後的安排。”
“司晉遠?”
談鬱因為昨天的事,情緒仿佛是一潭死水,即便聽到這種消息也沒有多少波瀾。
這時候一個娛記追上他,將話筒遞到他嘴邊,問:“你和簡日曦是什麼時候開始戀愛的啊?圈內人全不知道,祝福短信都來不及編輯,現在大家都在懷疑上次他艾特你其實是隱秘的官宣,是這樣嗎?暴躁歌手和他的繆斯模特,你們是這種模式嗎?”
談鬱不解:“你的問題好多。”
他一下子想到簡日曦看到緋聞後,尖尖尾巴亂甩的躁怒樣子,估計對方正在公司質問媒體。
他的終端震了一下。
——我又夢見你了。
發消息的人是周啟竹。
白暉濡撥來了一個通話,他看了眼就掐斷了。
這時記者繼續追問:“所以,你們在談地下戀愛?”
“沒有。你為什麼不去問簡日曦?”
“其他人早就問了,他明明很生氣卻沒有否認,還說‘你去問談鬱’,可能隻是生氣戀情被曝光吧。”記者一臉興奮。
談鬱不清楚記者說話真假,他不想再回應,徑直回了公司。
周琴在路上給他打了新的電話:“剛剛開了個會,公司的意思是讓你們炒緋聞,剛好他發專輯了,你最近熱度也很高。”
“而且,說起來你不信,簡日曦答應了炒cp緋聞。”周琴停頓了一下,“你先到公司來吧。”
談鬱很快到了公司,古怪的是,他走到會議區,卻先是見到了兩個雄蟲,司晉遠和白暉濡。
談鬱難得見到他們同時出現,而且是在娛樂公司裡,總不能是路過。
他頓住腳步:“怎麼了?”
白暉濡則垂下眼簾,冷冷道:“因為你緋聞的事過來的……你的公司不厚道,炒這種緋聞對你的演員生涯很不利。”
司晉遠的語氣則飄忽含笑,隻是注視著談鬱臉上的表情,緩緩說:“我也是做文娛行業,這種炒作很常見,好與不好另說,說到底還是得看談鬱是什麼意見——有些人喜歡為彆人做決定,胡亂插手,其實很不尊重當事人的意願吧。談鬱,你覺得呢?”
談鬱也聞到了空氣裡的隱約火藥味。
這兩人為什麼為炒緋聞這種事杠上了?在他看來,這是很瑣碎的小事。
【這是在乾什麼.jpg】係統激情分析:【你是萬眾矚目的蟲母,雖然民眾不知情,但炒緋聞豈不是讓那個雄蟲占便宜了。司晉遠分明也是不樂意你傳緋聞,但是他顯然段位更高,把問題拋給你了還diss了一遍男主,不錯。】
“我正準備和公司商量。”
談鬱麵無波瀾,語氣也很冷淡,完全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