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樹月被他推開,沒再靠上去,抱著雙臂自嘲了一句。
他這話說得很可憐,垂著睫毛,遮掩了他眼眸裡的情緒,襯上這句怨懟的話仿佛是他被拋棄了。
“算不上。”
談鬱對他說。
……索樹月究竟是哪個角色的遺留意識?
【你覺得他和誰很像嗎?】
‘某些時刻有既視感,下一個場合又消失。’
【聽起來像是被融合了。】
這不是談鬱現在能確認的事。
他凝視著索樹月的臉,找不到多少相似的地方。
索樹月不是他養的玩意。
談鬱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
即便觸碰到他的身體,也察覺不到任何與旁人的不同之處。
談鬱看了他一會兒,無法找到答案。
他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會很久,不久之後自己就會被銷毀於某個人之手,也許是反派。
索樹月說完那句話,也沒有再接著往下說,而是將籠子裡的黃鳥放了出來,放在劍柄上:“去陪你主人玩吧。”
說完,他起身穿好了衣服,似乎是要外出,拿上了佩劍。
“你去哪?”
談鬱問他。
“這時候就關心我的去向了。”索樹月係上衣帶,慢吞吞地轉過身,像招惹一隻貓似的,伸手去勾談鬱的下頜。
“沒事,最近平州不太平,我去看看,過一會兒再回來。”
劍靈的臉被他輕輕捏著,不太高興的模樣,皺著眉,一雙藍眼睛垂著眼簾,睫毛纖細,因為病態而像個玻璃做的人偶。在被他推開和惹他生氣之前,索樹月已經傾身低下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就像他剛才吻劍身一樣。
談鬱的感觸與方才變成邪劍時很接近,臉頰被舌尖舔了一下。
他又不是奶油。
“出去。”
談鬱一臉冷淡地將索樹月趕走。
他沒有拿劍,隻是端坐在床上,垂著眼,目光冷冽。
索樹月被他居高臨下地望著,舌尖頂了下腮,他一直覺得談鬱不像稱呼他主人的劍靈,分明地位顛倒,對話和舉止都更近似一個很有距離感的主人,那些男人包括索樹月自己都是他的附庸而已。
“……晚點再見。”索樹月對他說。
談鬱目送他離開,身體狀態又變回之前的劍身狀態,陷入到沉睡時間。
識海裡漂浮著沉沉黑暗,係統的聲音與他斷斷續續對話。
【劇情快結束了。】
【沒過多久,心血來潮的反派也會上來找你,給男主添堵。】
‘嗯。’
【有人來了。】
談鬱與係統說到這裡,睜開了視線。
他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處臥房,被擺在桌上,正好能見到窗戶,外麵已經天黑了,桌上燃著燭火。一隻飛蛾和一隻黃鳥正在蠟燭邊上飛舞。
啾啾。
黃鳥又停在幾頁紙稿上,爪子踩著一個墨字。
男人的手掠過,將黃鳥移了位置。
在桌前坐著的不是索樹月,而是弘子金。
談鬱在一旁看了許久,對方正伏案書寫一封信件,字樣秀氣,倒與他本人不太相似。
談鬱化成人形,坐在桌上,伸手將黃鳥捏在手裡。
弘子金抬眸說:“我以為你又要等好幾日才醒。”
“半天而已,”談鬱問,“索樹月不在?”
“沒回來。”
談鬱記得原著劇情裡,井克楓此時正在大鬨平州,不料作為地頭蛇的弘子金看起來很是鎮靜,正在屋裡寫著書信。
男人將毛筆放下,折好了信紙。
他回頭時,入眼一幕就是劍靈和鳥雙雙望著窗戶,似乎是想出去。
籠子和鳥雀。
弘子金靜默片刻,與他說:“現在不能出去。”
談鬱:“因為井克楓?”
“他是個麻煩。”
弘子金口吻涼薄。
配角和主角,結局注定是不同的。
弘子金將被男主打敗,索樹月也是,有的人突破心障飛升成仙,有的人一輩子無法圓夢。
談鬱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反倒是弘子金與他解釋了一遍:“有兩個井克楓都在平州,現在誰都分不清是哪個。”
如此說來,濮仕依應該也快到了。
夜深露重,窗外的樹梢滴著幾點墜落的雨水。黃鳥站在談鬱肩頭也往外看,被他摸了下腦袋。弘子金走上前,垂眸看著他的臉,他靠得很近。
談鬱本以為他是想拿走站在肩膀上的黃鳥,但弘子金隻是站在他麵前,呼吸交融,男人本是眉目深邃的冷峻模樣,斂下眉眼,在昏黃光線下眼神比往日顯得柔和得多。
“彆在外麵亂走。”
弘子金這般說著,將他肩頭上的黃鳥放進籠子裡。
既像在指代談鬱也像是隨口對黃鳥一提。
談鬱看了他一眼,又變回了劍身。
也不知道濮仕依是否也在平州。
弘子金將邪劍擺好位置,自己繼續坐下寫信。
談鬱不知道他在為誰寫信。
他再度陷入到昏沉的識海裡。
係統這次似乎發現他在識海裡無趣,與他複述一遍接下來的萬惡劇情。
男主劍挑反派,一夜成名。
【接下來就是你被銷毀了。】
談鬱聽得認真。
再次醒來時,他本以為會出現在弘子金或者索樹月的臥房之內,沒想到又換了新地方。
一處昏暗的臥室。
黑衣的年輕男人推開門,正提著劍走到床前,劍尖滴下了一串血跡,雙手也染著刺目血痕。這是井克楓,朝他走來時擦乾淨了手上的血,手背上有一些傷痕,身上的黑衣也是濕的,顯然是不知道誰的血。
“你在嗎?”
井克楓的聲音聽起來很虛。
談鬱注意到他的臉,因為失血而泛白,眉目之間的神色倒是一如往常,他伸手拿起了邪劍,微微舒了口氣。
“總算把你放在身邊了。”他自言自語。
這種平靜背後仿佛藏著剛剛散去的瘋狂。
誰的血?
……自我沉睡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
談鬱化成人形,問:“你對誰動手了?”
“你在擔心誰呢。”井克楓並不驚訝他出現,垂下眼簾,聲線輕快,“索樹月,弘子金,還是雲鴻碧……?”
他說完,就走上前,捏著談鬱的下頜試圖吻上去。
被躲開了。
談鬱顰眉說:“彆在我麵前發瘋。”
井克楓看著他,意識裡沉寂的血慢慢又沸騰起來,他知道談鬱不虞,斂容壓下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談鬱反倒俯身靠近了他,低下頭打量著他身上的痕跡。
他問井克楓:“你做了什麼?”
井克楓的角度恰好對著少年細白的一截脖頸,說話時輕滾的喉結,他盯著這一處,心不在焉地回答:“把他處理了。”
“誰。”
“井克楓。”
他如此說道。
談鬱冷聲問:“池禎也是你?”
“他是之前不慎弄出來的第二個身體。”
井克楓斂眉,輕描淡寫地承認了。
無論是他用術法製造的另一具身體,或者秘境走出來的自己,背後都是同一個靈魂和意識。
井克楓清楚自己想要邪劍,所以他的其他身體也將做一樣的事。
實在麻煩。
說完,井克楓又問:“可以咬你嗎……主人?”
他將手放在這截修長蒼白的脖頸上,輕輕撫過,又舔了下犬齒。
他的主人,這位坐在床榻上的少年,聽完了事情來由,以一雙冷冽的藍眸盯著他看了須臾。
“你失控了。”
談鬱對他說。
井克楓有自知之明,他是個瘋子,但現在,他想把戰利品摁倒在血泊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