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獄警將牢房門從外麵打開,簇擁著談鬱去見第五堯。
身高高大的男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拿著紙筆,聞聲回了頭,目光越過傅嵐帛,落在年輕少年的身上,頓時眸光微動。
他斂下眉目,起身與二人打了招呼。
“長官們怎麼過來了?”
“自然是有事。”
談鬱隨手抬了下帽簷,以一種冷淡的口吻做開場白。
在第五堯印象之中,NPC典獄長一貫如此美貌而生人勿近,在監獄裡也槍不離身,攻擊性很明顯,白天夜裡行走在各個區域之中做巡查,他所到之處留下一片悚然和糾纏目光。
而且,這個NPC是越獄劇情的關鍵人物。
此時的典獄長正垂著眼簾,隨意地睨了眼牢房四周,機器獄警們無聲地將椅子搬到他身邊,他熟視無睹,轉而將視線定在自己身上。
單人牢房隻有一套桌椅,談鬱坐下了,神色仿佛正陷入沉思。
談鬱也正打量著第五堯。
二十五六歲模樣的成年男人,高且壯,囚服在他身上被緊實的肌肉撐起,頭發剃得很短,濃眉斜飛入鬢,雙目虹膜的顏色比常人更深,他凝視著談鬱,不卑不亢,麵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個男人給他以沉默而危險的第一印象,不僅是因為身高和體型,周身的氣質也像某種蟄伏的成年野獸。
聽到傅嵐帛提及來意,二人是為了調查今天發生的事而來,第五堯倒是表現得很配合,他問:“長官們想問什麼?”
“那時候剛剛放風,你在牢房裡還沒出去,有誰經過?”
談鬱也不與他廢話。
“沒有。”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
“打架的動靜,你應該知道……很沉的東西砸在身體上,”第五堯語速緩慢,像是在回憶,“當時是放風時間,很嘈雜,我沒有多注意。”
第五堯又繼續闡述了那段時間慘劇發生後的監獄情況。
男人即便是被兩位獄警以審視的目光注視,他也沒有多少不快,條理清晰、有問必答。
根據當時卡頓前後的監控畫麵,第五堯並沒有撒謊,他的確一直在牢房裡。
談鬱在來之前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什麼也查不到,故而沒有多少反應,他沉默片刻,與第五堯道謝。
他心知根本找不到線索。
遊戲的設定正是如此,副本的小boss在牢房裡暢通無阻,隨機殺人,本質是俯身於一個犯人身上的惡靈。
談鬱意識到自己難以對抗殺戮劇情,隻能儘快將剩下的玩家找出來,再將男主和男配彙合,頓時覺得無趣。他轉身離開牢房,忽然身後的男人叫住了他。
“你何必擔心,凶手可以殺死其他人,但不至於殺了你。”
談鬱聞言回了頭。
男人的雙眼是黑濃的墨色,眼尾長,左眼下有一點淡褐淚痣。
“因為你掌控這個監獄,包括離開此星球的方式,凶手如果想離開這裡就不會殺了你……他理應計劃挾持你。所有人都可能被殺,但你是例外。”
第五堯語氣輕慢。
他的口吻儼然是一位上帝視角的玩家,有那麼點輕蔑意味,像是在嘲弄典獄長因為身份不可能被殺死,何必將心思放在調查凶手身上?
談鬱不至於與心高氣傲的男主惱火,玩遊戲,他從來不在意其他玩家的對話。
他麵無波瀾地看了第五堯一眼:“你自己注意安全……彆被殺了。”
出了牢房,少年一言不發轉頭走向了專用電梯,機器獄警們如仆人般垂首跟在他身後。
牢房門砰地被自動關上,發出一聲悶響。
少頃,第五堯垂下眼,看了下那把空蕩蕩的椅子,眼前浮現那位少年國王似的典獄長端坐著時的模樣,隨便掃一眼就見到對方沉思的臉,脊背挺直,一把細腰被束在皮帶裡……第五堯旋即將目光收回。
傅嵐帛無聲地跟在談鬱身後,也不言語。
談鬱盯著監視屏上的數字,問:“你現在是保鏢嗎?”
“如果你需要也不是不行,”傅嵐帛笑了下,幫他按住電梯鍵,垂下眼簾,“他說的話,你不必理會。”
傅嵐帛知道談鬱多半沒放在心上,對方應了聲,轉頭又去找五樓禁閉室的白發犯人。
查禮然仍在禁閉室出不來,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折著紙飛機。
談鬱無聲地推門而入,敲了敲床架子。
“起來。”
他說。
白發的年輕男人盯著他那張蒼白又冷漠的麵孔,一動不動,隻將手中的紙飛機一拋,一道弧線飛過少年的肩膀。
談鬱看了他一會兒,利落地將槍拿在手中,上了膛。
“長官,我要告你虐待犯人,”查禮然這才從床上坐起來,懶散道,“又有什麼事啊。”
查禮然被關了禁閉,對外麵的風波並不知情。
談鬱對他說:“你下午就可以離開禁閉室回牢房。”頓了下,“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查禮然幽綠的眼眸興味十足地眨了幾下,陰陽怪氣地揚眉說道:“一有事就找上我了,嘖,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少年站在床邊,漠然地俯視他,一聲不吭地將手中的槍抵在查禮然的肩膀上。
蒼白的指尖扣在扳機上,被黑色的金屬對比強烈。
“一是因為外麵已經死了一個獄警,二是我也有權力讓你提前死在監獄裡。”
他說話的口吻冷淡至極,說著,將槍口緩慢地往下滑,一寸寸,停在心臟的位置。
“你覺得呢。”他繼續問。
金屬槍口隔著一層衣料,從肩膀滑到心口,一種無聲的死亡威脅。
查禮然盯著他持槍的雪白右手,反而覺得喉嚨乾涸,不自覺地舔了下犬牙。
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很快。
查禮然慢吞吞地挪開談鬱用以威脅的槍,抬眸問:“你要我做什麼?”
談鬱不料他這麼配合。
他俯身與查禮然說:“在監獄內部觀察那些可疑的人,凶手是監獄裡的一員,你可以與彆人配合。”
“你指的彆人是第五堯?”
“你很敏銳。”
查禮然坐回床上,嘲道:“你果然找過他,怎麼,他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談鬱不喜歡這種怪裡怪氣的口吻,顰眉看著白發男人,說:“你不樂意可以回答我,我去找彆的犯人。”
“嘖。”
“既然答應我了,”談鬱垂眸,俯身搭上他的肩膀,“就認真點……現在外麵很危險。”
少年說話的語調平而緩,壓根不像在談論危險事件。
“可以啊,”查禮然盯著他近在咫尺的雪白麵孔,“你打算怎麼獎勵我?”
聽到這句話,那雙低垂的睫毛攏著的藍眼睛依然冷冰冰的,隻睨了他一眼。
緊跟著,查禮然發現身上抵上了那把金屬的新型槍口。
查禮然動了下,那把槍因為他的動作,位置更低。
他登時挑了下眉,血氣湧動。
談鬱並沒有察覺,垂著眼簾冷聲道:“獎勵你什麼,越獄嗎……不行。”
查禮然的視線緩緩往下滑。
在那張不耐煩的、冷漠的麵孔之下,少年的鎖骨正隱匿領口陰影裡,而他手上的槍仍抵在男人身上。
不論哪一點,都刺激著查禮然的本能反應。
查禮然心猿意馬地盯著談鬱的臉,舔了下犬齒。
“你是不是經常這麼對犯人啊。”查禮然摁住他持槍的那隻手,抬眸看向他,“這樣不好吧。”
恐怕這位典獄長的身邊不止傅嵐帛一個男人,那些被他迷倒犯人們,也曾心甘情願跪在他腳邊被鞭笞,被他居高臨下地踩著胸口。
談鬱冷眼看著他:“你想告我嗎。”
“換個動詞吧,長官……”
查禮然意味不明地衝他一笑。
為什麼是個NPC呢,查禮然委實為此遺憾,談鬱要是個玩家就好了,他們線下可以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