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從查禮然的牢房回到行政大樓,電梯升起,身體一陣失重感。
在返回自己房間之前,談鬱被傅嵐帛叫住了。
“為什麼你這麼在意監獄裡的凶手?甚至拜托了查禮然,”男人站在麵光的地方,鏡片下的雙眼眸光微動,“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這些事,畢竟帝國也說這是意外。”
談鬱抬頭看著傅嵐帛,問:“這有什麼問題?”
遊戲副本的最終結局是一場監獄大動亂。
犯人們無意間發現了監獄警報係統的故障,不會觸發處刑抹殺程序,機器人獄警猶如擺設。在監獄屠夫的陰霾之下,這些人一下子瘋狂起來,全都決定越獄,引發新一輪混亂。
在那之前,他們殺了所有獄警,爭奪資源,如果玩家沒有在此之間越獄成功,就得陷入到與上千人爭搶離開機會的窘境。
這是談鬱提前得知的結局。
對於玩家們而言,他們隻知曉任務是必須一起離開此地。
隻有玩家才會有興趣找凶手、尋找越獄方法。
傅嵐帛似乎是在懷疑他並非NPC,卻也遲遲不與他接觸。
談鬱繼續反問他:“我的職務調查此事很奇怪?”
既不承認也非否認,但以他的性格這般回答也很正常。
傅嵐帛見他這樣反應,沒有再追問下去,隻微微一笑說:“很正常,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麼上心……出乎意料,我記得你是被懲罰才下放到這裡的。”
談鬱不語,轉頭與天上的模糊紅色月亮對視。
此時已經是夜晚。
獄警們的私人房間在單獨的另一棟樓裡,距離監獄區最遠。
談鬱的房間在最頂層,透過落地窗能見到監獄的全景,四處是鋼筋水泥的高樓和四散滑行的機器獄警。
他不希冀查禮然能查到哪些蛛絲馬跡,但或許能借此讓男配和男主提前組隊。
至於剩下的無名玩家,原著裡未提及的部分,似乎是十分謹慎,到現在也未發現任何暗示身份的蹤跡。
懸浮的屏幕上直播著監獄夜間放風時間,犯人們正在各處三三倆倆地湊在一起,談鬱捕捉到了第五堯的身影,站在欄杆邊上,身旁是查禮然,兩人像是正在談論什麼。
談鬱看到這裡,意識到劇情已經提前推進,接下來就是把自己和傅嵐帛放進去。
傅嵐帛已經在懷疑他是玩家了。
談鬱在這方麵很謹慎,玩家自帶綁定的直播間和讀檔技能,而這些NPC都沒有,這也是原著裡組隊之後,他一直被傅嵐帛質疑身份的原因。
貿然撒謊自己是玩家,很可能導致破綻更明顯。
怎麼讓傅嵐帛加入到男主的隊伍裡,這也是個棘手問題。
【一個提示,傅嵐帛喜歡待在你身邊。】
‘我知道,他為了越獄而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和第五堯成了隊友,他自然也會過去的。他很像那些分裂出來的靈魂意識。】
‘他?我以為查禮然更相似。’
【你可以都試試吧。】
談鬱揣摩了片刻,辦法的前提是他需要取得第五堯的信任,並不容易,男主對他的態度顯然是反感的。
在關押區域,每一層樓的走廊儘頭擺放著兩隻一人多高的機械人。
它們完全就是普通機械人的模樣,白色的金屬顱骨腦袋、四肢和軀乾,臉部被雕刻出五官的形狀,眼眶是兩隻攝像頭,嘴唇被漆成了紅色,乍一看有幾分怪異。
一位獄警NPC與談鬱同行,神色謹慎地覷著邊上的牢房,那些犯人們正對他倆虎視眈眈,自從同僚被害,監獄的氣氛就微妙地變了。
犯人們私下評價此事,大都是幸災樂禍,有的已經在討論是否能借混亂越獄了。
談鬱注意到這位獄警NPC已經有些焦慮了,心神不寧地注意著兩邊的回廊。
這時,扒拉在牢房門上的一個光頭犯人忽然朝他倆喊叫:“下一次死的人是誰,是你嗎長官?那個殺人犯遲早殺了你們……”
獄警霎時表情陰狠,徑直按了幾下終端按鈕,光頭犯人登時慘叫起來,蜷縮在地上痙攣,獄警已經氣急了,連著在終端上摁了三四次——直到談鬱按住了他的手。
他抬起頭,望著眼前年輕典獄長的臉,對方正垂眸看著他,安撫似的低聲說:“你大概是累了,先回去休息,我留在這裡巡查。”
獄警也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啞口無言,深深吸了口氣與談鬱道彆而去。
慘叫聲已經停歇了,整個三樓監獄落針可聞,隻有機器人獄警將剛才的犯人抬走進醫療艙的聲音。
牢房裡的犯人大氣也不敢出,他們都聽見走廊上一步步的沉穩腳步聲,來自典獄長,隻見談鬱走到了三樓西邊的單人牢房之前。
這裡是曾被他關禁閉的查禮然的牢房。
隨機在走廊無聲行走的機械獄警也緩緩動了起來。
談鬱看了機器人一眼,又將視線轉向到查禮然身上,白發的男人正拉著椅子往後一拖,看見他停在牢房門口,手腕一翻,往外扔了一隻飛機。
咻——
紙飛機在半空盤旋,機械人一手抓住。
機械人的身體緩緩前進,仿真人類皮膚的手掌悚然冒出一抹火焰,那隻紙飛機在手中點燃,遠遠看去,仿佛它正托著一團火焰。
“監獄裡可疑的人很多。”查禮然不以為意,走到牢房邊上,倚著牆,雙眼盯著談鬱帽簷下的臉,挑眉道,“五樓那些人一大半都是連環殺人犯……你不怕嗎,出了這事還是自己下來巡查,又不是沒有機器人。”
查禮然這話像是在試探,也可能是隨口一提。
如果剛才有犯人眼尖,就能察覺獄警其實沒有發布處刑命令,隻是啟動了對應犯人的電子鏈。
監獄的處刑係統已經失效——一旦觸發危險狀況,係統自動抹殺對應犯人,剛剛的獄警是先摁下處刑程序,發現無用,才崩潰地使用電擊。
談鬱看著他:“這有什麼問題?”
查禮然將雙手撐在柵欄門上,看向門外。
少年身材修長,穿著合身筆挺的靛色製服,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頂端,配上他這張冷淡又麵無表情的臉,十足禁欲引人遐想。
在這全是汙糟男人,幾乎見不到女性的內室監獄,談鬱仿佛從太陽上射下來的一束光般耀眼,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但他明顯缺乏這種自覺。
查禮然冷哼了一聲,問:“你打算怎麼做?”
“晚點再說。”
談鬱似乎心不在焉,不看他,隻低頭看手表。
他撇下查禮然,自己乘電梯去了五樓。
五樓全是單人牢房,其中不乏惡性殺人犯,恰如查禮然所說,這些人很可疑。
原著裡並未提及,這個製造殺戮的惡靈究竟俯身在哪位犯人身上。
“長官。”
身側忽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男聲,他循聲望去。
樓梯口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相貌普通,笑容溫和,就像路上尋常可見的中年上班族,然而他是監獄著名的虐殺犯□□2,被認為是當代快樂殺人者的代表人物,其虐殺事跡也被媒體大肆宣揚。
“怎麼?”
“我隻是好奇您在這裡做什麼?哦,是因為獄警被害案吧,我知道一些。”虐殺犯自問自答,又說了一句“抱歉”。
單人牢房待久了的犯人都很容易患上各種監獄病,最普遍的一種是與人對話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自言自語。
“你也知道?”
夏茂棠倒想知道他在指什麼。
“那家夥不是人類,對吧,一般人怎麼可能在處刑係統的震懾之下犯事呢?”
虐殺犯答道。
“還有呢。”
“暫時隻猜測到這些。”
虐殺犯露出羞愧的表情,低下了頭。
談鬱看了他一會兒,又走向另一個方向。
“很危險哦。”
虐殺犯叫住他,微微笑著,目光在機械人身上遊離,“其實我認為這兩個機械人也是殺人犯。”
“怎麼說。”
“他們有攻擊傾向,殺過犯人,手中有自動觸發的處刑係統,可以屠殺整個監獄的犯人。”虐殺犯的眼珠動了動,“不管怎麼說,您還是小心一點。機械人是無差彆攻擊,獄警也是這座監獄的犯人,不是嗎?誰知道這些劊子手是怎麼判定‘犯人’的?”
談鬱不吭聲,虐殺犯的對話給了他一些啟發。
遊戲裡的NPC犯人隻消碰到其他人都忍不住亢奮,說一些不該說的台詞,有時候可以理解為線索提示。
這時,另一位獄警走到他身邊,他是來頂替剛才情緒失控同事的。自從同僚被害、處刑係統失效之後,剩下的獄警不得不為了掩蓋這一真相而增加了在監獄內部的活動時間——儘可能震懾犯人,保持處刑係統無需啟動的環境。
否則,一旦發生需要大規模抹殺犯人的情形,犯人卻發現係統故障……後果不堪設想。
這位獄警是個中年人,此前在其他星球擔任獄警已經十餘年。
“彆把他們的話當真,他們不過是滿嘴謊話的社會渣滓。”
獄警瞥了眼虐殺犯,言語間流露著露骨的輕蔑。
按照帝國星係的法律規定,這群罪犯是GU3等級,在人類眼中連食用養殖類豬羊馬都不如,即便是殺死這些犯人,也不會被嚴苛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