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匕首被放在了桌上,談鬱夠不著的地方。
“想問什麼。”
他說。
傅嵐帛觀察著他的表情。
在二次進入監獄副本之前，他們幾個人商議過如何對待這一位典獄長，意見紛亂,沒能達成一致。典獄長,談鬱,這個角色來曆不明，思維行為與玩家沒有任何區彆,更像是產生某種自我意識的角色,這與飄蕩在監獄裡的惡靈有一些相似之處。
“你到底是人類,還是遊戲角色？”
先開口說話的是第五堯。
談鬱與他說了句實話：“不知道。”
雖然係統告知他，第五堯為首的這一係列角色，也許都是某個人的靈魂碎沫,但是反過來忖量，也可能真正身份不明的是他自己，不能細想。
傅嵐帛：“你知道這是遊戲？”
“嗯。”
“除了你和惡靈之外,還有其他Boss、NPC也察覺了這是虛擬世界？”
“應該是的，我不確定。”談鬱斟酌道，“我沒有進一步接觸過那些角色。”
“你得留下來確定到底是那些了。”
傅嵐帛聽到這裡,忽地微微神色鬆動了片刻。
第五堯的目光在談鬱臉上繞了一圈,又停在他那雙被桎梏的腕骨上。
談鬱透露的信息讓他有了繼續存活的理由，也給了其他人離開遊戲的希冀。畢竟無論如何,談鬱的表麵身份都是遊戲Boss，比他們知道的更多。
談鬱以為自己或許將被囚禁起來,取走虹膜和指紋的數據,用以打開飛船權限,接下來,他這個角色也就缺乏存在意義,可以隨意處理。
原著裡關於他的下場實則不曾明說。
意料之外，談鬱被這兩個男人先後問了倆問題，旋即室內陷入沉默，驀地沒了下文。
傅嵐帛起身看了眼手表，說：“你先在這裡待著，晚點再出去。”
“你去做什麼？”
傅嵐帛一怔，他倒是沒想到談鬱會問他去向。
“監獄暴動。”他對談鬱解釋，“沒事，問題不大。”
部分獄警聯合幾個犯人一起集體控製了監獄，這種事一旦被底下的犯人知曉，的確不好收場。傅嵐帛多半是為了處理此事而離開。
以及尋找另一個存在自我意識的Boss，惡靈。
在談鬱的猜測之下，傅嵐帛與他對視了幾秒，轉身往外走。
他聽見門落鎖的聲響，轉頭問第五堯：“你為什麼不過去？”
“因為我是你的犯人。”
第五堯冷冷說著，扯了張椅子坐到他麵前，垂眼解開了他的手銬。
談鬱審視著他，懷疑這些人不打算對他做苛刻的事，那把他留下來的意義隻是單純為了尋找其他可疑Boss了。
虎口被帶著薄繭的指腹蹭過，右手接著被攥緊了，男人握住把玩捏了幾下，談鬱很快就不耐煩地抽回了手。
瘦削皓白的腕骨上仍有金屬手銬留下來的一道紅痕。皮膚薄，容易留下痕跡，何況談鬱膚色冷白，像是被捆起來過。
第五堯垂首看著他幾秒，慢慢收回了手，問：“Boss都有大招……你怎麼不用？”
“你猜。”
談鬱搪塞道。
“你很容易讓人生氣。”
第五堯點了根煙。
煙霧繚繞，談鬱抬頭看了他一眼，男人臉上表情不太像生氣，隔著一層霧氣，對方銳利的雙目正盯著他看，從進來到現在，沒有其他舉動，一直坐在他麵前，頗有點監視的意味。
兩人都坐著，談鬱沒多久就覺得無聊，他側過眼看向身後，那是一張單人的窄床。
他起身坐到那張床上，翻開床頭櫃子上的一本書。
第五堯遠遠看著他，沒有阻止。
等到他翻到第二章，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第五堯起身朝外走去。
這個位置，談鬱看不見門口，隱約聽見兩人的對話，另一個男人的聲線很眼熟。
談鬱探頭看過去，那個男人也正往這個方向走來。
一頭火紅的短發……
“怎麼，你很奇怪我出現在這裡？哦，差點忘記了，回檔之後你應該是沒有之前的記憶的……雖然也可能是有記憶但是不說。”
籍林邦穿了一身黑白的囚服，嘴邊掛著一抹淺笑，自來熟地坐到了他身邊。
床是單人床，他一坐下來就更顯得逼仄。
“你在看什麼？”籍林邦的腦袋湊近了往他手裡的書本看過去，“……監獄管理史？你很儘職。對了，我叫籍林邦，我們重新認識一下。”
他語氣輕快，像是在說一些日常對話。
說罷，又抬起臉，目光釘在談鬱的麵龐上。
談鬱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你們是輪流監視我。”
那本厚厚的書本放在在腿上，一隻手放在書頁上，腕骨上仍殘留著一圈淡紅痕跡。
籍林邦看了看他的手，麵上浮現些許不解：“是，其實我也很奇怪……你好像不完全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
“你可以告訴我。”
“嗯……其實隊伍裡缺乏正常人，周束算是一個正常角色吧。剩下的，多少有些應激和偏執症狀。你在上個副本殺了所有玩家，以至於這些人不得不用掉一次回檔機會，然而這些人沒有卻對你做任何事，這已經很不正常了。”
籍林邦大概是在暗示什麼，關於玩家們沒有報複他的理由。
“那你呢。”談鬱問他。
“我當然也不正常，畢竟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東西？遊戲角色嗎，或者是玩家？不知道，畢竟你和我看起來毫無區彆，到底誰才是NPC？”籍林邦思索道，又看向他，“何況我是被你第一個殺掉的，我很難過。”
“抱歉。”
“你這話說得輕飄飄的，不做點什麼補償我嗎？”
籍林邦皺起眉。
談鬱將那本書合上，轉身看著他，一個絢爛紅發的年輕人，抿著嘴，有些怨懟的表情。這種場景以前也出現過，像一隻討要主人親昵的小狗。
籍林邦盯著他看。
說這話時他並不期待這個冷酷Boss給予他回應，這雙波瀾瀲灩的藍眼睛注視著他，像在思索什麼。
下一刻，籍林邦的臉忽地被一隻手撫上了，指腹溫熱。
是搭在棕黑書皮上的那雙蒼白的手，修長而不顯得孱弱，十指輪廓分明，指甲修得很乾淨。此時右手正緩緩撫過他的臉，指尖往下，停在脖頸的喉結之處。
很難說這是安撫還是威脅的動作。
因為他的觸碰，籍林邦的臉一瞬開始泛紅，仿佛當初他第一次見到談鬱，那人一臉平靜地站在廚房裡，上衣不著寸縷，肌膚相觸的刺激比單純的視覺衝擊更來得強烈直白。
“你指的是什麼？”在他啞口無言的時候，談鬱顰起眉尖，語氣冷淡，“這種過分的，或者把你弄死……”
籍林邦的眼神下意識地微閃，片刻後才答：“不過分，我喜歡前麵那種。”
他垂下眼，有那麼點羞赧的意味，但又飛快抬起頭，握住了那隻輕輕掐著他脖子的右手。
然後，俯身埋進了談鬱的懷裡。
胸口貼上了一個紅發男人的腦袋，臉側和呼吸的溫度透過了襯衣，灼燙難以忽略，這讓談鬱一瞬錯愕。
“這次彆再殺了我，雖然沒有痛感……但是很可怕，被喜歡的人處死是很恐怖的。”籍林邦的聲音悶悶的，透著股可憐和遺憾，“你不會再這樣殘忍對待我吧？”
談鬱低頭看著他，皺了下眉，將懷裡的男人推開了：“你在乾什麼？不要這樣。”
籍林邦果然很奇怪。
喜歡他嗎。
【雖然很奇怪，但他表達得很明顯了。】
“我在撒嬌。”
籍林邦眨了下眼，說完，磨磨蹭蹭地坐得遠了些。
談鬱垂下眼，又打開那本監獄管理史了，看著不太想理他，看著書很久，但一直沒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