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軍校的畢業典禮,學生們通常都會帶上家人,父母,兄弟,戀人。
第五堯也想這麼做,但因為軍校進出都需要識彆身份,談鬱一旦走進軍校就會被記錄下來,傅嵐帛的部門第一時間就能收到信息,發現談鬱的存在。
隔著一扇朦朧的玻璃浴室門,第五堯瞥了一眼,視野裡隱約出現一個站在裡麵的人影。
“今天中午我回來接你。”
他對談鬱說。
談鬱在門裡應了一句:“知道了。”
頓了一下,他又問:“中央軍校在哪?”
“7K路,我在南區。”
“你是過去上課嗎?”
“不是,”第五堯向他解釋,“今天是畢業典禮。”
談鬱本就對這個世界的中央軍校感興趣,聽到畢業典禮,他擦著頭發的動作登時一頓,接著,一雙手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手裡的毛巾。
貼著牆壁站著的紅發青年,此時正無聊似的拿走了他手上的毛巾,另一隻手搭在談鬱肩膀上,勾著他的一濕撮發梢搓了搓。
完全不擔心被發現。
談鬱斜睨了他一眼,籍林邦就慢悠悠收回了手。
穿著浴袍、瘦削的黑發少年立在鏡子之前,發梢濕潤,裸露的麵龐、脖頸和手臂都是蒼白的顏色,被水霧蒸得潮濕,仿佛摸上去就能掐出水。
籍林邦站在他身後,幾乎低頭就能吻上少年細白的一截後頸,儘管對方無知無覺,正與門外的同居者對話。
“等我回來。”
第五堯說完這句話,轉身往外走。
房門被合上時,浴室門也打開了。
“好險。”
籍林邦如此說著,轉了一圈坐到了椅子上。
沒有妨礙他們的第五堯,籍林邦轉頭望著屋子裡另一個人。
少年黑發半濕,鬆鬆垮垮地裸露著鎖骨和脖頸,拿著毛巾隨意擦拭了幾下,細白修長的指尖從黑發中穿過,透著股冷白,他的視線停在天花板上,似乎正在沉思何事。
籍林邦支著下頜,裝作無意地問道:“你不是第五家的人……難道打算一直住在這裡?”
談鬱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軍校外人是進不去的?”
“除了學生家屬,你想去看畢業典禮?”
“有點。”
“為什麼?”
籍林邦詫異。
談鬱將毛巾放在一邊,隨意說:“因為無聊。”
“我可以帶你去。”籍林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少頃,“現在就走吧,否則來不及。”
“你也在軍校就讀?”
“算是交換生,莫非你也是?”籍林邦起身走到他身旁,牽起他的手,“你手上的繭也是在某個軍校裡得來的嗎,其實你不太像從那些地方出來的,但仔細一想也不是很驚訝。”
談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自己的畢業典禮沒有來得及參加,當初很快脫離世界而離開了,現在反倒可以在平行世界經曆彆人的畢業典禮。
首都星幾乎都是自動駕駛出租車,籍林邦攔下了一輛,打開車門讓談鬱坐進去。他設置好了目的地,南區的中央軍校,接著抬起頭,開始與談鬱閒聊。
路途漫長,聊天的話題也天馬行空,每逢問及與來曆相關的問題,談鬱都很乾脆地不回答,或者反問。
“你不會是間諜吧。”
籍林邦感歎道。
是因為猜測對方十有八.九也是個靈魂碎片,談鬱才對籍林邦這麼耐心,換成彆人這時候他已經下車了。
窗外掠過熟悉的街道,站崗的學生士兵,接著是一扇高大的鋼門,宛如監獄般的學校大門敞露在窗戶裡。
他下了車,輕車熟路地走到門口。
籍林邦牽著他的手往裡走到身份識彆屏幕邊上,輸入了自己的ID,談鬱也被攝像頭錄下了麵容,他隱約覺得這種情況也許會出問題,但他已經進門,這時候離開也無濟於事。
【我感覺你也不是很擔心被發現是黑戶。】
‘嗯。’
談鬱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他遲早會被發現。
禮堂裡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來旁觀和參加畢業典禮的學生。電子橫幅上寫著十三屆畢業生的字樣。談鬱壓低了帽簷,走到牆麵的宣傳牌邊上,一行行地看完了對軍校十個專業的介紹。
與他的世界如出一轍。
隻不過寫在上麵的畢業生名字大不一樣。
第五堯的名字在指揮係的第一行,查禮然則在第二。
四周人山人海,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談鬱的目光在四處逡巡了一圈,沒有找到第五堯與查禮然的身影,應該還未入場。
正想著,肩膀上忽地貼上了一隻溫熱的手。
他險些以為是被第五堯偶遇了。
“開始了。”籍林邦眼眸裡充滿了愉悅,揚起嘴角說,“你到我這裡來,彆走錯地方了。”
典禮很快開始了。
指揮係的區域的畢業生並不多,這是學校裡最難進的專業之一,所有畢業生都是軍官預備役,多半是直屬軍區的苗子。
隔著烏泱泱的人影、嘈雜,談鬱瞥見了遠處台上站著的查禮然、第五堯兩個人,先後被校長授予學位證明,都身著筆挺的製服,身段高挑地站在人堆裡,格外醒目。
光從外表和性格來看,很難想象他們背後是同一個靈魂的意識。
籍林邦倏然湊近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談鬱走神了,沒有聽清。
“什麼?”
籍林邦攬著他的肩膀,貼得更近了一些,說話的時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垂。
“我是問,這兩個人你更喜歡誰?……都喜歡,還是都不喜歡?”
“他們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談鬱對他說。
“那我呢。”
“你也是。”
“為什麼?”
籍林邦臉上微微一怔。
談鬱不再回答這個問題。
畢業典禮已經到了尾聲,歌曲激昂,台上的畢業生開始往下走,與家屬擁抱。
談鬱又看了一眼那兩個人,轉身朝盥洗室走過去。
籍林邦仍沉浸於談鬱剛才那句晦澀回答,瞥著他背影走近盥洗室。
這時候幾個學生走上台,他們是學校記者部的成員,其中一個走上前與查禮然搭話,打算做個簡要采訪。
查禮然心不在焉地應答了幾句,視線往台下隨意掃過去,忽地頓住,如遭雷擊被釘在原地。
“你畢業之後打算服從分配到邊境星係……”
學生記者話未說完,便見到查禮然麵色一變,挑了下眉對他們道歉,疾步往台階一躍而下,朝場館深處走。邊上的人群發出驚呼,有熟悉的人問他:“你這是乾什麼去?待會兒還要合影。”
“不合了。”
“啊?”
友人十分詫異,眼睜睜看著他沉著臉往禮堂西邊走去,那兒熙熙攘攘站著攝影隊伍和後勤人員,往後是休息室和盥洗室,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他走得如此匆忙緊迫。
談鬱此時正在水池邊洗手。
他攤開手,溫熱的水流淌過他的手心。
【差不多可以離開這裡了,不過你也可以選擇多待兩天。】
【我看你也是挺喜歡他們的。】
喜歡?
就這個話題可以與係統進行一番討論。
談鬱將手伸到烘乾器下,冒出的呼呼熱風裹著噪音。他聽見身後疾步而來的腳步聲,沒有多注意,直到忽然被從背後摁住了肩膀。
視野陡然一亮,因為戴著的鴨舌帽子被摘掉了。
展露在他麵前的,是一張難以平靜的英氣麵孔,白發綠眼睛,一眼就能辨認出來的鋒利長相。查禮然喘著氣,胸膛起伏,仿佛剛才是一路疾跑而來。
談鬱發現,這些人在看到自己的時候,像是一下子就接受了遊戲角色變成真人的事實,正常的反應應該是質疑才對。
為什麼,他也想問。
【因為即便是發生怪力亂神之事,也好過你徹底不存在了。】
談鬱被他粗暴地抵在牆上,那隻停止的烘乾機旁邊。
男人目光閃爍而晦暗,釘在他臉上,咬牙冷笑道:“原來你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又撇下我跑了。”
談鬱對這個角色存在些許複雜的情愫。
他解釋說:“我本來應該在遊戲結束的時候就消失了。”
“為什麼回來?是因為玩家的意願嗎。”查禮然冷靜了些許,又冷冷說,“你來多久了?今天是怎麼進來的——你是來找我的嗎?”
“籍林邦帶我進來的。”
“你真是……”查禮然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嗤了聲,“算了,你現在跟我回去。”
談鬱:“去哪?”
“當然是我家了,或者你想跟我回K45星係也可以。”查禮然低頭拉近了距離,幾乎額頭貼著額頭,他垂下眼,冷笑著說,“他怕不是想獨占你?”
這時候有個男學生走進了盥洗室,一眼就見到眼前的場景。瘦削、蒼白美貌的少年,長著玻璃似的漂亮藍眼睛,他被一個高大的同性畢業生摁在牆邊,兩人幾乎快要吻到一起,一截柔韌的腰正被男人握在懷中,衣擺被帶起,露著一小截雪白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