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落地窗前嗬出的霧氣,在玻璃上慢慢變成了水滴。
談鬱喜歡床,軟的,與冰冷的玻璃比較,不那麼硌,不至於讓他開口叫權盛柏換地方。
天亮之後的臥室慢慢回歸平靜,隻有浴室的水聲。
談鬱的意識正在飛快地冷靜思考,關於接下來的劇情可能性。他被認為“可疑”是因為來自異世界、以科學無法解釋的方式驟然出現,理論上他將被這個時空的對應特殊部門帶走逮捕。
這就是後來引發兩個世界衝突的導火線嗎。
【你覺得男主會把你抓起來?】
係統忽然問。
‘有可能。’
【男主真這麼做,你們就沒有後續的感情線了,雖然今晚他因為藥物失控對你發瘋,但不至於做到這份上。】
‘原著關於第二任男主的感情線,本就沒有多少內容。’
談鬱懨懨地應答。
【他是不打算讓你離開的,我是這麼認為……】
談鬱正想回答,倏然浴室門被叩響了。
門從外麵被打開。
一個高大男人正朝他走近,左眼角旁是一道淡疤。
權盛柏的形象,與談鬱曾經在政治新聞上見到的照片不那麼一致,鏡頭捕捉的細節很有限,男人身上自然而然流露的以旁人的壓迫感在麵對麵時更明顯。
英氣逼人,近乎一種侵略感。
昨晚,權盛柏一邊沉靜地與他解釋自己在宴會上的酒杯被下了藥,一邊又宛如情人般熾烈地吻他。
他也對談鬱說了那句話,“好久不見”。
“剛才說了用不到你。”
談鬱皺了眉。
“你在裡麵太久了。”
權盛柏瞥著他,即便談鬱對他態度冷淡,他的語氣和眼神也沒有多少變化,一種冷靜而審視的姿態。
他走上前,倚在牆邊,低頭看著浴缸裡的人,少年溺在浴缸裡,像海裡一隻被捕的魚。他自己在衣服裡拿出了煙和打火機,在指間點燃慢慢抽了起來。
少年在浴缸裡坐著,揚起臉,一種不耐煩的表情,黑發半濕,彎曲著貼在額角和耳廓,很容易讓人想起昨晚汗濕的場景,水滴順著他的眉梢和臉廓,聚成緩慢的水流,滑過蒼白的皮膚,他身上幾乎沒有瑕疵,撫上去像是一匹綢緞光滑。
談鬱對他不存在耐心,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他,海藍的虹膜上細微的紋路和不虞情緒在燈下分毫畢現。
水流從他鎖骨以下蔓出浴缸,蜿蜒流到腳邊。
談鬱冷冷睨著他,權盛柏的姿態仿佛在旁觀一場噯昧電影。這麼說也不算失禮,某種意義上,談鬱是他機緣巧合下結識的詭異戀人。
但是對談鬱來說,他是個第一次見麵就待他粗暴的陌生情人。
權盛柏俯下身,關掉了水龍頭。
他坐在浴缸邊緣,皺了下眉,口吻自然地問談鬱早餐想吃什麼。
“隨便你……”
話音未落,談鬱就被男人的雙臂一把從浴缸裡帶出來,揚起的水將兩人的衣服都弄濕了,權盛柏不在意,有力的雙手摟著他瘦削的腰肢,將他從浴缸裡抱了出來。
“在這裡等我。”
權盛柏說著,將長毛巾蓋在他身上,語氣宛如命令般平緩又冷硬。
談鬱並沒有理會他。
隨意地擦了幾下頭發,瞥了他一眼就撇下他走出浴室。
浴室外已經開了暖氣,仿佛在爐子邊上烘烤,赤著身體也不覺得冷,他在衣櫃裡扯了兩件衣服套上。
權盛柏在一旁看著,沒有阻止。
談鬱穿上了他的襯衣,低頭將過長的袖子翻折,寬大的、不合身的領口露出半邊肩膀和鎖骨,玉白的顏色,上麵是幾處留下的痕跡。
他頭也不抬,反問權盛柏:“為什麼等你?”
“工作事務,我很快回家。”
權盛柏說。
談鬱不確定第二任男主現在是什麼打算,把他送去時空局調查,或者留下來做情人,對方態度模糊,做了,但什麼也不提。
答非所問。
談鬱的回答很冷淡:“你不用和我說這種事。”
權盛柏正穿上大衣,聞言停頓片刻,踱步朝他走近。
一隻男人的手覆上談鬱的側臉,動作很輕。
權盛柏低下頭,親了一下他的唇角,不容置喙地說:“在這裡等我……彆亂走。”
談鬱望著他的臉看了幾秒,沒有回答。
權盛柏很熟悉他,而不像是把他當做一個陌生人。
房門傳出關閉的聲音。
談鬱心裡的詭異感不斷蔓延,視線停在一個電子時鐘上,藍色的數字提示現在的日期。
9月13日
6:39
【這麼看來你的猜想沒錯,三個男主不在同一個時間線。】
他仿佛被卷入怪事的偵探,在錯亂時空裡發現了更多謎團。
權盛柏的態度很奇怪。
今夜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嗎。
或許在此之前,他們也因為這種時間線而意外碰過麵。
權盛柏的房子很大。
他推開房門,在客廳和房間轉了一圈,停在琴房門口,他打開燈往裡麵看了一眼,一架烤漆鋼琴和放在桌上的小提琴。
隔壁是一處遊戲室。
談鬱在房子裡做研究,權盛柏進門之前也在做同樣的事。
他在房子裡裝了監控。
錄像將房子裡發生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
談鬱仿佛一隻進入新家的矜貴貓,謹慎地四處巡視新地盤,偶爾抬頭看一眼監控攝像頭的方向,那張漂亮的臉上沒多少表情。
權盛柏推門而入,這會兒談鬱正在遊戲室裡。
他並不驚訝,叩了叩門,說:“早餐。”
少年蹲在一個舊台式遊戲機前麵,正在認真看上麵的編碼。他回頭看了權盛柏一眼,沒說什麼,起身往外走。
權盛柏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穿墨綠的翻領大衣,遠遠看去仿佛一顆冬天高聳的槐樹。
談鬱踱步走到門口,以為他會側身讓自己出去,但權盛柏就站在麵前不動。
他與肩上的一枚金屬扣子對視,皺眉問:“怎麼了。”
“我以為你會離開這裡,”男人低頭將他耳廓的碎發撩到耳後,漫不經心的語氣,“吃飯吧。”
他一旦溫聲低語,身上的尖銳感便不那麼明顯,即便如此談鬱也認為對方很危險,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在與情人上床前拿槍在他身上比劃。
早餐是粥。
談鬱收到權盛柏遞來的一隻勺子,低頭攪了一下。
“琴房和遊戲室你都可以用。”
“為什麼。”
他問。
“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
權盛柏對他說。
談鬱這才撩起眼皮看向他:“你是怎麼知道的,隻是因為那個遊戲?”
遊戲裡關於戀人的資料,並不會說得很清楚,無非是“鋼琴/小提琴/競技遊戲/機械武器”這種模糊概括,但琴房裡的樂器型號、遊戲的版本都恰好是他慣用且喜歡的。
權盛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看了談鬱幾秒,換了個話題:“你以後來之前先和我說一聲,有時候我在開會。”
他反問:“你覺得我會聽你的?”
權盛柏望著他的臉,眼神像在看孩童玩鬨:“你非要這樣,我隻能把你關起來。”
男人左邊眼尾微微折起,那兒有一道淺疤,破了相,從太陽穴劃到眼角。他五官端正而鋒利,身材高壯,整個人看上去是明顯的凶相,路上碰見了也會多瞄幾眼的類型,說這種話十足像是威脅。
怪人。
談鬱這樣想。
他不在意,對權盛柏的話不以為然。
通常沉浸式模式持續的時間很短,但他來到權盛柏的屋子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電視上的新聞早播開始讀結束語,他還坐在餐桌邊上,虛擬戀愛APP也安靜得像個檸檬。
他又回到了遊戲室。
喪屍單機遊戲上自動登陸的賬號ID是kkk,談鬱一貫喜好隨手輸入的字母ID。
從等級和成就欄目上看,他猜測自己應該在這個遊戲裡玩過不少時間。
激戰正酣,身後忽地貼上了一具男人的身體。
“不要乾擾我。”
他立刻皺了眉。
權盛柏沒有鬆開手,對他的拒絕視而不見,雙臂反而在他腰上收緊。
沿著談鬱較真的眉目往下,腰線在背光的布料下若隱若現。
這時候手機響了,權盛柏低頭瞄了眼,戴上耳機接了通話。
談鬱分神聽著對方與對麵談論工作,也許不是工作。
權盛柏不怎麼說話,對麵語速很快地說了很久,他隻語氣平淡地回答一句:“把他處理了。”
按照原著的劇情,此時的權盛柏正在參與一次大事件,涉及星係之間的地方勢力。
談鬱結束了第一盤遊戲,將視線轉向他。
權盛柏吩咐處理的是昨夜意外事件的罪魁禍首,接下來則是旁的瑣碎事,他一邊聽下屬的彙報,一邊伸手摩挲著談鬱的側臉,一路往下,輕輕掐著他的後頸。
“放手。”
談鬱已經開了第二局喪屍遊戲,被持續打擾得不耐煩。
他聲音不高,因為離得近,被收音進了旁人的耳朵裡。
權盛柏的下屬頓時停了下,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