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1
寒潮來臨之前,首都星已經在九月份下了第二場雪,氣溫比往年已經低了,又麵臨一次罕見寒潮。這對首都星而言不存在很大困擾,隻是在路上添了更多清雪機器,生活照常不變。
談鬱一大早就出了門,他近來因為生病不在軍校住宿,往常都是乘自動駕駛汽車從家裡去往學校。因為寒潮下雪,路上的車輛比往日更多了,路麵挨挨擠擠地塞著挪動的車輛,緩緩從遠處劃過。
約的車輛過了一會兒才到。
他上了車,忽然終端收到了學校發來的新通知——由於天氣原因取消了今天的課程,學生們不必返校。
這時候車程已經過半了,還有十來分鐘就到學校。談鬱在駕駛程序上叫了停,車輛在路邊的樹下停歇了。他考慮著是改行程回家還是到彆的地方轉轉。
他瞥了眼窗外,遠處是一處莊園,隱約有些眼熟,不確定是誰家的,緊跟著見到一輛馬車從遠處慢吞吞駛過。
這年頭的馬車都是觀賞性質了。
在雪天使用這種交通工具,談鬱也覺得詫異。
他轉頭端詳著窗外飛雪下的那輛遙遠馬車,隱隱約約能見到豪華的車廂,窗前擋光的的金絲厚絨布被風雪掀開,一扇精致的雕花玻璃窗。他不知道裡麵坐的是何許人,多半是首都星某位地位尊貴的達官貴人,這陣子興起了複古之風,有些貴族學著古時候的模樣弄了馬車和各種古董擺在莊園裡,隻將馬匹改成了機械馬。
在談鬱看來,這些人與古時候的奢靡貴族也沒有多少區彆。地位是一樣的,不過時代不同。
談鬱看了幾眼,又覺得無聊。
秋千正忙於啄車上的抱枕,被他伸手戳了一下腦袋。
談鬱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秋千是之前在公園裡撿到的鳥雀,當時就地起了這個名字。
他和秋千兩兩相望,終端倏然響了。
撥給他通話的是談鬱的一位beta同學,蘇梵,兩人在軍校是同專業的學生。
“你在我莊園門口?好巧,要不要進來躲雪。”
“看到我了?”
“是啊,我剛到,到我這兒來吧。”
蘇梵對他說。
談鬱與蘇梵的關係說不上熟悉,但學院裡的beta數量很少,無論是班級還是競賽,學校都喜歡將同性彆分在一起,一來二去,兩人幾乎天天見麵,教室、自習室、食堂和宿舍門口。
蘇梵是個自來熟,即便他不吭聲,對方也能一直不厭其煩地聊下去。
他對蘇梵有些與其本人無關的興趣,因為蘇家是皇帝控製附近星係的代理人之一。
談鬱來自地下反帝國組織,除了在軍校接觸相關情報信息之外,很多時候需要蘇梵這樣的媒介。
在中央軍校,類似蘇梵性質的人實則不少,尤西良就是其中之一……相比較而言,蘇梵更容易接近。
他抬起頭,隔著窗,一個模糊人影在雪裡朝他招手。
蘇梵待人很熱絡,尤其是對他。
他猜測對方也許看出了什麼,但缺乏證據,兩邊都在彼此試探。
蘇梵在通話那頭說:“我出來接你了,彆無視我……這麼大的雪,你彆想回去了,外麵已經堵車堵得動不了。”
談鬱瞄了眼車況,一片紅色,的確是暫時回不去,於是下了車朝莊園的方向走過去。
雪地茫茫,剛才那輛豪華馬車已經不見蹤影,仿佛消失的鬼魅。
談鬱收回視線。他被蘇梵帶進了莊園,對方熱情邀請他一起玩桌球。
“你會玩嗎?我教你。”
蘇梵說道。
在去桌球室的路上,談鬱想到那輛雪裡的馬車,問道:“剛才門口的馬車是你這兒的?”
“是呀,你想看看嗎?我大哥買來的,又嫌棄養馬麻煩,最後也改成機械馬了。”蘇梵說道,“也的確是麻煩,我不喜歡。”
“不了。”
他沒什麼興趣。
桌球室隻他們兩個人,傭人們都躬身悄無聲息離開了。
談鬱不會玩這個,蘇梵教了他大概的打法。
他學得很快,不過半小時桌球時間,蘇梵哀嚎了好幾次。
“下一場不如為我放水,”蘇梵搓了搓手,有點口乾,問,“你喝飲料還是茶?”
談鬱正坐在桌上,低頭研究一顆球的角度,烏濃的睫毛垂下。
難以忽略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排斥感。軍校裡沒有人不知道他平日裡對待Alpha競爭對手們的冷酷表現,甚至讓蘇梵這樣的自來熟也覺得難以親近。
人總是有占有欲,喜歡的就要拿到手。
談鬱延遲了幾秒才回答,隨意說:“都可以。”
蘇梵並沒有出門,隻是撥了個通話叫傭人拿飲料過來,又擺擺手走了出去,說:“你先玩著,我出去接個來電。”
過了不久,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人。
談鬱正在分析打下一顆球,眼前忽地多了一杯檸檬紅茶。
一個男人的右手握著杯子,手指骨節分明。
往上看,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樣貌斯文俊美,鏡片下一雙鳳眼靜靜望著他,有幾分打量的意味。
傭人?
談鬱不確定。
但剛才蘇梵的通話裡是吩咐了傭人到遊戲室。
這時,許久未見的係統驟然冒了出來。
【這是男配之一。】
談鬱一夜醒來腦海裡綁定了來路不明的係統,被要求成為一個欺淩男主的炮灰軍校生,主要行徑為欺負霸淩男主角戈桓寒,結局是死亡退場。
男配見他不接飲料,不聲不響地將杯子放在了桌上。
談鬱抬眸看向對方,打算觀察世界的配角之一,但男人已經離開他的視線推門而出,留下一道背影。
談鬱在蘇梵那裡待了一個上午,與他聊了些關於邊境與北方戰爭的新聞。
雪漸漸小了,路況慢慢恢複正常。
蘇梵本想留他下來,被他拒絕了,於是遺憾地送他到門口,與他道彆。
談鬱約的車已經到了。
車子沒有行駛多久,隔著車窗,他又見到那輛鬼魅般的豪華馬車。
車廂入門前站著一個戴帽的男人,朝他的方向也看了過去。
馬車停在談鬱的車輛附近,自動駕駛係統做出安全反應,在雪地上靜止了。
駕駛馬車的男人是何許人也呢。
談鬱也好奇。
他將槍放在手邊,自己下了車。
離得近了,方才看清了車上男人的樣子,一個年輕的俊美Alpha,頭發剪得很短,鼻梁架著金絲眼鏡,正站在車廂前方俯視他。
這是剛才在遊戲室裡端檸檬茶水給他的傭人。
真的是傭人?
男人的眼睛是烏黑的顏色,他看著旁人的時候有種審視感。
他問:“中央軍校今天停了課?”
談鬱蹙眉:“你是蘇家人?”
“徐晟。”他略微抬高了嘴角,淡笑道,“我是蘇梵的家庭教師,剛才傭人端了飲料,我去找蘇梵時順手拿進去了。”
談鬱聽了,隻是反問他:“是嗎。”
氣氛沉默,隻餘下風雪的呼呼作響。
徐晟淺笑:“怎麼了?”
少年膚色冷白,黑發被雪景襯得烏濃,一雙淡眉下碧藍的眼眸像是精心畫出來的,美貌和蒼白讓他有一股病態感,但帽簷下的目光銳利,脊背挺直,手裡握著槍,以至於與孱弱無關。
黑衣,戴黑呢帽,站在馬車旁邊,像個古時候的貴族少爺。
【徐晟是男配,你沒必要多往來。】
‘我知道他是誰,軍隊裡出來的,以他的履曆,現在卻在蘇家做教師,這不奇怪嗎。’
【你在考慮什麼?徐晟現在隻是家庭教師罷了,難道他知道的比你更多?】
【你應該回答‘再見’。】
談鬱不理會係統,他看了眼終端上射擊俱樂部因天氣暫停的消息,興趣缺缺:“沒事。”又回複了消息通知。
他不喜歡學校休假,這種天氣他去不了訓練場和圖書館。
“你叫什麼名字?”
徐晟問。
“談鬱。”
“我以為你是想乘馬車。”
“沒有。”
“馬車是蘇家的,剛換了機械馬,天氣好的時候,蘇家的年輕小孩喜歡用它去踏青。”
徐晟的目光停在談鬱的麵龐,帽簷之下,一張白玉般蒼白美貌的臉,裸露的雙手也是一樣的色澤,因為他的話而沉思,手指輕輕抵在下頜。
古時候牽引馬車的自然是一雙或者更多馬匹,在這個時代就換成了機械動力,畢竟如蘇梵所說養馬反而麻煩,乾脆做了與真馬樣子差不多的機械馬,甚至在馬背毛皮之上披了鎧甲,猶如古代的戰馬。
談鬱不知道徐晟為什麼忽然開始介紹馬車,比起一對機械馬匹,他對徐晟本人更感興趣些。
權貴之後,邊境隊伍的副指揮,足以去中央任職,現在卻是蘇家的家庭教師。
他從蘇家得到了什麼?
談鬱順著他問:“為什麼把馬車帶出來?”
“蘇家有個小孩想在雪天到外麵玩,已經被家長帶回去了,隻剩下馬車,我過來順帶。”
徐晟摘下眼鏡,慢慢擦拭著。
雪越下越大。
談鬱到蘇家,本是為了接近蘇梵,現在認識了一個來頭不小的家庭教師。
意外,但未必是喜。
談鬱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思索徐晟對他是什麼心理,也許對方的耐心隻是純粹隨便聊聊。
少頃,他與徐晟道彆離開了。
中央軍校的冬季假期即將來臨,許多來自學生正著手辦回家的手續。
談鬱在學生會有半個職務,與離校程序審核相關,這幾日都在陸陸續續郵箱上處理同學發來的手續文件。
【你可以營造出一些惡劣的形象,或者乾脆再去欺負一下男主。彆太敷衍了,你上次去要男主的聯係方式結果搞錯人,那場麵隻有你一個人不尷尬。】
‘你很無聊。’
【……】
係統時常對這位宿主感到某種進退兩難的困難。談鬱的脾氣,軟硬不吃,說好話哄他做任務,他壓根不理會,直接下懲罰他也不配合,反而耽擱了劇情進度。
談鬱翻了下一封郵件,恰好審核到了戈桓寒的個人離校申請。
他此前對這個Alpha沒有多少印象。結合了係統介紹之後大概了解了戈桓寒的人設,首都星人,出身普通家庭而考入軍校,成績優異,本文唯一男主角。
係統一再告訴他,男主,男配,天壤之彆。
儘管如此,談鬱的情緒沒有什麼波動。
他仔細檢核申請文件,回複了通過。
談鬱回了教室上課,接著是理論課考試,提前交卷,本是應該在打鈴之前離開學校,但在樓道被蘇梵叫住了。
“晚上要不要出去玩?”蘇梵問道,“最近考試怪累的。”
談鬱又想起那位家庭教師。
他答應了:“你到時候叫我。”
回到宿舍時已經是六點多。
談鬱到黃鳥的籠子裡給它添食,等它吃完了,把黃鳥叫出來,一起準備回公寓。
路上繞過生活區的商店,水果店將一板板橙子擺在門口,圓溜溜的橙色在燈光下鮮亮得發光。黃鳥看見了,啾啾地叫起來撲騰翅膀。
“你想吃嗎?”
談鬱戳了下它的腦袋。
水果店門前撐著一把巨大的遮陽傘,黃鳥在傘下轉了一圈,又停在了談鬱肩上。
談鬱拿起一顆橙子放進裝袋,身後傳來了Alpha們玩笑嬉鬨的聲音。
“你和談鬱到底有什麼過節?我記得他幾乎不和誰往來吧,你看他和蘇梵,也總是蘇梵一頭熱。”
“突如其來的theone是否是愛情的預兆?戈桓寒,有好消息你得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