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可能就是單純覺得戈桓寒不順眼。”
議論的最後,是一個有些熟悉的低沉男聲,帶著一絲笑意。
“他的心思……我比你們更想知道。”
戈桓寒?
談鬱心生微妙的不悅感。
不是因為戈桓寒本人,而是係統又在他腦海裡下命令了。
【快快欺負他,抓住機會。】
戈桓寒走到店門附近。
其中一個Alpha進去買水果了,他和其他人待在外麵。剛才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聊起了北方的戰爭,他咬著煙隨意一瞥,入眼是攤位上的橙子,以及旁邊站著的穿黑色大衣的瘦削身影,鬼使神差地往那邊定睛看過去。
黑發,蒼白的膚色,眉目銳利,虹膜在燈光之下是冷冰冰的藍色。
談鬱。
戈桓寒登時一頓。
……如果這張淡色的唇塗成顏色,就像文藝作品裡描述的少年吸血鬼一樣了,美貌、冷豔而危險,接吻時也許會露出尖尖獠牙。
戈桓寒見過這人持槍的樣子,甚至那槍口直接抵在他胸口,以至於心臟因為兩種原因而失控莽撞。
他掐了煙,與談鬱對視須臾。
戈桓寒對他的冷淡甚至微妙針對已經習慣了,慣性地無視了對方的眼神,掃了眼他手裡拿著的袋子,一顆橙子。
被係統吵嚷得煩惱,談鬱已經對橙子索然無味,他低頭結了賬。
有個Alpha注意到了談鬱和戈桓寒之間的氣氛,摸了摸下巴奇道:“他們不會在水果店裡打起來吧。”
談鬱聽見了。
他說:“不會。”
戈桓寒覷著他的冷白的臉,啟唇說話時的神情,沒忍住搭訕的衝動。
“我以為你在訓練場。”
他問。
他去了,發現談鬱今晚不在那兒練槍。
談鬱反問:“你對到訓練場找人很有興致嗎……我該獎勵你什麼,橙子?還是讓你當靶子。”
拿他當被主人喂食水果的寵物,像那隻鳥雀,或者被一槍打穿的假人靶子。
戈桓寒心裡有些微妙的情緒。比起談鬱不理會或者乾脆無視他,被這麼不鹹不淡地說一句,他反而產生了與厭煩相反的欲望。
黑發的beta已經領著那隻肥鳥一起離開了。
戈桓寒盯著他的背影,一直到對方消失不見。
【再接再厲,宿主,繼續羞辱他。】
【你看,他被你嘲得一言不發,臉也紅了,嘖嘖。】
談鬱對係統不理不睬,拿出請假證明離開了軍校。
到了晚上,他被蘇梵領著在會所裡玩了一圈。
“你好像對除了奴隸和課業之外的東西不感興趣,”蘇梵摸了摸下巴,好奇道,“為什麼呢,你自己不在意這一點嗎。”
“不知道。”
談鬱的答複漫不經心,十足敷衍。
蘇梵經過長久的觀察,確認了他也許是天生這種性格,大概是來自父親談長卿的影響,或者全員beta的氛圍。
他對談鬱一向興致很濃,那種目中無人的疏離感對他而言很有趣。
現在,談鬱反而將注意力給了一個家庭教師,雖然隻是提了一句,但他看得出來談鬱對徐晟產生了好奇心。
蘇梵說道:“他啊……從軍隊裡退出來,早晚得去中央的,他和我家長輩們的關係很不錯,機緣巧合過來輔導我弟弟的考核的。”
聽起來似乎順理成章。
徐晟首先和蘇家的大人物們關係緊密,才有後麵的機遇。
談鬱心裡埋了不解。
這時候燈光忽然一明一暗,場館響起了誇張音效,一隻小醜的形象被投影在牆上。
馬戲團開始了。
地下黑拳是半夜的血腥項目,在那之前,蘇梵與他在場館裡預訂了馬戲團表演。
談鬱被蘇梵帶著走入觀眾席時,上麵的表演早就開始了,他一抬眼,先是一頭巨大的黑熊在籠子裡嘶吼,幾個年輕omega男孩在黑熊轉圈跳舞,衣衫如雪花一片片落地。
這裡的的馬戲團,不是外麵供給小孩子的兒童節目。
台下的歡笑聲也隨之噯昧淫邪。
“這是新來的omega嗎?”
“以前是沒有見過的。”
“之前的beta呢,那個才是最正的……”
蘇梵是這裡的常客,一路受到了好些人的矚目和寒暄。經理模樣的Alpha也走來為他遞煙,像剛才看到蘇梵而走來搭訕閒聊的酒肉友人一樣,經理點了煙,也瞥了談鬱幾眼,玩笑著噯昧問道:“這位是蘇少的同學……還是彆的身份?”
蘇梵樂了:“你可彆亂說,我們隻是純潔的beta同學關係。”
說罷,蘇梵的終端響了幾聲,他拍了下談鬱的肩膀說:“我出去接電話,我家裡的事真夠多的。”
“因為北方的事嗎。”
談鬱問他。
“是啊,不然還有什麼。”蘇梵聳肩。
談鬱之所以靠近他,也是為旁敲側擊這些細節。
看台觀眾席人山人海,到處都是年輕的男女,空氣中充斥著煙草和燃燒的氣味。
烏煙瘴氣。
蘇梵走後,他也往通道上走過去。
前方的位置是貴賓席位,地方很寬敞,隻零零散散坐了三倆個Alpha模樣的男人。談鬱隨意瞄了一眼,左邊距離最近的男人一頭銀白頭發,腦後紮了個辮子,正撐著下頜看台上的表演,似乎是沒什麼興趣,他臉上表情不屑,與旁邊的另一人說:“你就平常就看這些……嘖,隻有那頭黑熊不錯。”
談鬱眼神一頓。
這是尤西良。
他說完,旁邊的幾個年輕Alpha都笑了笑,有的附和他嘲笑馬戲團的把戲,也有的興致勃勃湊上前問他要不要去彆的地方玩兒。
尤西良不感興趣,低頭點了根煙,抬頭說了句:“無聊。”
他站起身也往外走。
談鬱站在通道入口之前,已經收回視線,想著去找蘇梵。
身後傳來嗤笑。
“你怎麼也在這裡啊,學長?”
尤西良徑直繞過去站在他麵前,與他麵對麵,銀白的頭發在燈光上泛著金屬的色澤,那雙窄長的翡翠眼睛也遊離著惡意,眼神露骨又憎厭地上下掃了他幾眼。
談鬱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尤西良了。
他與尤西良起過幾次衝突,這種事在軍校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他無視了尤西良,踱步走進通道。
“你剛做完手術……就跑到這種地方看表演。”
尤西良挑了下眉,嘲諷道。
談鬱聞聲回眸一眼,依然不吭聲。
他走在昏暗的通道裡,光線模糊,一張冷淡麵孔仿佛油畫上的人像,被畫師塗了冷白的珍珠色,在昏暗的地方也晃眼。
他很快消失在通道儘頭。
尤西良的視線仍然纏在那處他曾經走過的地方,對著瞳孔裡的殘留映像,他垂首吸了口煙,想起這人在格鬥課上的殘暴樣子,心裡湧起一股原始的模糊欲望。
占有他,把身上那件衣服撕碎,在觀眾席上把他弄臟。
與此同時,談鬱找到了蘇梵,兩人聊起了最近北方的動亂。
“我討厭起義。”蘇梵抱怨道,“地下拳擊差不多開場了。”
談鬱看了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
他說:“走吧。”
經理又重新看向了蘇梵帶來的beta,對方長著黑發藍眼,模樣很冷淡,即便也聽見他們的對話也懶得做反應。他的目光投向場地中央的擂台,因為看上去麵無表情,不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與周圍那些為了血腥玩樂而來的公子少爺們格格不入。
擂台上已經燈光閃爍,打在了兩個從通道裡走來的Alpha身上,場館一瞬間被尖叫和歡呼點燃了。
兩個Alpha都身材高大,肌肉緊實,戴了護具和護齒。
場上打起來拳拳到肉,整個場館和放映的音響裡充斥著拳頭擊打的悶響,人群的歡呼在見血的時候噴濺出來。
“多可怕,這兒每周都會打死幾個底層人。”蘇梵在他耳畔笑著說,“那是我那位傭人,你昨天才見過的,你猜他今晚能活下來嗎?”
蘇梵拿起了可樂喝了一小口,語氣輕快。
談鬱盯著血肉橫飛的擂台,兩個Alpha宛如野獸般的搏鬥,大屏幕上已經鎖定了賠率和下注的金額,幾乎都是一邊倒地壓傭人的對手。
他不喜歡這種場麵。
談鬱轉頭與蘇梵說了一聲,自己離開了場館。
窗戶外麵是一輪圓月,他望著對麵城市外隱約的群山。
關於假期安排的思考與剛才的血跡混在一起,以至於他眼前頻繁閃過一些舊事。
【監獄?審問時用了私刑?……之後是絞刑?原來帝國的刑罰這麼殘酷。】係統看到了他腦海裡的場景,【你怎麼會旁觀這些,那是你的家人?】
【你要回去了?不去待在蘇梵那兒了……為什麼不說話?】
係統得不到他的回應,悻悻結束了話題。
談鬱沒有回家。
半夜三更,他獨自在外麵漫無目的走了很久。
西區的夜裡很安靜,商場卻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廣告牌上一個女郎塗紫色口紅朝他隔空露出動態微笑,四周燈光亮得刺眼。
談鬱進去轉了一圈,隨手買了玩具和皮筋,準備帶給家裡的黃鳥玩耍。
再出來的時候,他頓住腳步,視線範圍之內的整條路都被人為封鎖了,準確地說是持槍的帝國衛兵、各色護衛的車輛出現在視野各處。他所在的商場的出口也被衛兵把守,伸手徑直將他攔下了。
衛兵將他攔在中間,無聲無息,既不做安全檢查也不盤問。
這種架勢和級彆的排場,談鬱目前為止隻在兩個Alpha身旁見識過。
帝國最高等的兩位人物。
不多久,一輛被前後護衛的豪車緩緩停在他麵前,一側黑色貼膜的車窗降下,顯出年輕Alpha的俊美麵孔,男人衣著奢靡貴氣,狹長的眼睛因為微笑而溫和詭異,點綴著霓虹燈牌的碎光。
“你在這兒呢,”柏暄鋒的語氣很自然,仿佛他們是尋常路上碰見的同學,“今夜有場宴會,很適合你。”
談鬱並不驚訝在這裡見到他。車窗慢慢降下來的時候,柏暄鋒見到的也是一張麵無波瀾的冷淡麵孔。
皇太子一向行跡不定,且對任何人都若近若離。
他對柏暄峰的邀請油然而生一絲警覺。
保鏢已經悄無聲息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垂首地請他進去,像一對木訥的偶人。
與一位暴君預備役在私下見麵,而不是在彆的場合。
柏暄鋒隨時能讓前後的保鏢們控製他。
多危險。
在車上,談鬱凝視著窗外,試圖判斷去向。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因為一場比賽。”
柏暄鋒的聲線沉穩輕快。
“是。”
談鬱兩年前與他第一次見麵,在機甲賽場上,被他牽著手親了手背。
高位者當眾對一個學生行吻手禮不合禮儀,但做錯的人是皇太子,以至於所有人都當了啞巴瞎子。
“師英行馬上從邊境回來了,你們倆準備見麵了?”
柏暄鋒那時候問了他的姓名來曆,臉上就露出遺憾的表情。
與現在如出一轍。
“見麵的事我不清楚。”
談鬱不以為意。
他對師英行的了解,大部分源於原著和軍政新聞裡出現的形象。
迄今為止,他還未見過這位婚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