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是早早準備好的。
冷盤、熱盤、糕點什麼都有。
安寧是受過餓肚子滋味的人,雖然見不得彆人浪費糧食,但是規矩如此,她也隻好入鄉隨俗。
幾十道菜輪番上桌,期間卻聽不到半點兒聲響。
來來往往寂靜無聲,就連丫鬟們布筷的時候也是聽不到什麼聲響。
胤禩本來用得食不知味。
這些東西,他早已習慣,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好。
可當瞧見安寧頗有食欲地用著膳食的時候,不免也多了幾分好胃口。
張嬤嬤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等宴席罷了。
丫鬟們捧上茶來漱口。
胤禩擱下茶盞,正要說話。
外頭就響起了一陣爭執的聲音來。
安寧等人自然也聽見了。
楊思思側耳聽著,眼睛突然睜大了,她敢用自己的美貌來保證,外頭說話這人肯定是那桃紅。
她們的院子和張氏的院子離得那麼近,每天她都能聽得桃紅頤指氣使地指揮其他小丫鬟乾活的聲音,日子久了,她甚至聽得前半句,都能猜出後半句的話了。
“怎麼這麼吵吵鬨鬨?嬤嬤,出去瞧瞧是什麼事?”安寧皺了下眉,說道。
“是。”張嬤嬤滿腹怒氣地出去。
她也聽出這聲音是誰的來了。
張嬤嬤掀開簾子,一瞥見桃紅的臉,臉色就沉了下來。
她快步上前,對著攔著桃紅的丫鬟們說道:“放開她,我倒是要瞧瞧,她有什麼事,竟然敢在這兒吵吵鬨鬨?”
小丫鬟們立即鬆開拉著桃紅的手。
桃紅手捧著一盒子,裡頭不知裝著什麼東西,她低著頭,“嬤嬤,奴婢並不敢吵吵鬨鬨,隻是有件急事想求見爺。”
“急事?什麼事能稱得上急事?”
張嬤嬤心裡罵了句狐媚子,這張氏果真是如她所料,沒有放過今夜這樣的機會。
“嬤嬤。”
安寧略高抬了些聲音,她聲音清冷,語氣裡聽不出喜怒來,“她既然說是有急事,便讓她進來回話吧。”
張嬤嬤愣了下,還沒回過神來。
那桃紅已經千恩萬謝地磕了頭。
嬤嬤隻好咬咬牙,側過身子,讓她進去。
屋子裡。
安寧正抿了一口清茶,她撩了下眼皮,打量了眼桃紅,笑著側過頭對胤禩說道:“爺,這丫鬟說是有急事,咱們不妨聽聽究竟是什麼事,如何?”
“嗯。”胤禩點頭,他斜著眼神,清透的眸子掠過幾分若有所思。
若是他沒記錯,接下來這丫鬟怕是要說張氏為了給他抄佛經,強撐著病體這事吧。
胤禩之所以對這段夢記得很清楚,完全是因著在夢中,當桃紅把夢中的“他”帶走的時候,“安寧”臉上那“悲傷”的神色讓他根本想忘都忘不掉。
“什麼事這麼著急忙慌?”
胤禩不急不慢地問道,語氣裡聽不出什麼心思來。
桃紅心裡暗喜,她低著頭,呈上手上的盒子,道:“回爺的話,格格為了您今日的生日,連著好幾日不眠不休,撐著病體,為您寫了十卷經書祈福。如今,如今格格卻病倒在床上了。”
哦豁。
安寧暗暗挑眉,原來張氏這些日子蓄謀的就是這一日啊。
怪不得那麼安生,連門都不出來。
好一出苦肉計,
這張氏還真有點兒門道。
張嬤嬤抿了抿嘴唇,臉上閃過嫌惡的神色。
胤禩垂下眼,打量著那盒子裡的佛經一眼,他對桃紅招了招手,“把那佛經拿過來。”
桃紅心下越發歡喜,膝行上前。
胤禩拿起那一疊佛經,眼神在那上頭的字上轉了一圈,一向溫和的臉色難得掠過幾分怒氣。
張氏這是把他當傻瓜耍嗎?
她借由抄佛經來使苦肉計也便罷了,好歹也該用些心思來抄。
胤禩是想不明白,夢裡的他,怎麼跟個傻子似的,被人耍的團團轉?
康熙教導子孫甚為嚴格,胤禩的字曾經被他批評過,自打那之後,胤禩在書法上花費的心思絕對不輸於任何一個書法大家。
字如其人,觀其字,自然能察覺那人書寫時的心思。
張氏謄抄的這十卷佛經,用得是簪花小楷,字跡清新飄逸不假,但卻處處透露著浮躁,急功近利。
就這樣,還想騙他,未免也太把他不當一回事了吧。
胤禩低笑一聲。
他低笑一聲,隨手將佛經丟回到匣子裡,淡淡道:“張氏病了,你來找我乾什麼?”
“啊?”
桃紅愣了下神,她來的路上,設想了千百種福晉阻攔的理由,卻沒想到,八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爺……”
桃紅張了張嘴,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格格病了好些日子,奴婢沒有辦法。”
“可不要說沒有辦法這種話。”
安寧見桃紅話裡頭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把臟水潑到她身上去,立即就不樂意了。
她笑著說話,語氣卻是半點兒都不軟和,“前些陣子,我聽說你們格格病了,可是問了可要請大夫或是太醫來,是你們說有以前的藥丸子能吃,我才沒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