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蘇有苦難言。
先前洗完澡,她因為清涼油效果確實不錯,又給自己抹了點。當時光著身子不好意思讓小曼進來,是自己親手抹的,一不小心擦多了。
坐在這裡半個小時,她如同沒穿褲子飄在風口上,涼風一陣接一陣的吹過來,那酸爽感,甭提了。
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跟彆人講,她笑笑站起身,兩條腿擺出一個彆扭的站姿。
“沒什麼,被跳蚤咬了幾口。”
“公館裡有跳蚤?”段瑞金愛乾淨,聽得頭皮發麻,立刻要找段福來處理。
阮蘇趕緊攔他,解釋說:“我在外麵被咬的,您放心,家裡乾淨著呢。”
段瑞金不置可否地看了她幾眼,點點頭,要去樓上。
阮蘇再次擋住他的去路。
他不耐煩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二爺,我今天看店麵去了。”
阮蘇說這話時並不害怕,因為根據對方昨天的表現看,是已經應允了的。另外認識他這麼久,並沒有聽說過他有什麼出爾反爾的愛好。
段瑞金果然沒太大反應,“所以呢?”
“本來是想先租家小店開著的,但是後來看見一個兩層樓的大店特彆喜歡,我就跟老板講了好久的價,花六萬塊付了轉讓費,明天就去接店付尾款,另外每個月還要出四千塊的租金呢。”
段瑞金嗯了聲。
阮蘇垂下眼簾笑,不跟他對視,怕他看穿自己的謊言。
“二爺,這麼多錢給出去,您當初給我買新衣衫的十萬塊就沒剩多少了。我還得裝修、采買、招人……樣樣都要錢,手裡那點小錢根本抵不住,您看要不……再支援我一點?”
她說完這話以後就做好了挨罵的準備,畢竟對方昨天都氣得上手了。
誰知他沒接話,隻喊了聲段福。
段福匆匆走進來,站在二人旁邊。
“二爺,有什麼吩咐?”
“給我拿支票本和筆過來。”
段福看了眼阮蘇,眼神跟冰刀似的,但是沒有違抗命令,很快拿過來。
段瑞金又是一番龍飛鳳舞,刷刷地簽了支票,撕下遞給阮蘇。
阮蘇接過來一看金額,難以自控地吸了口涼氣。
二十萬!
整整二十萬銀元!
他是瘋了嗎?自己沒開口要這麼多啊。
阮蘇拿著支票的手有些抖,根本摸不清對方的意圖,抬起頭問:“二爺……您是不是多寫了一個十?”
其實想寫的是兩萬啊?
段瑞金套上鋼筆,淡淡道:“段家的人做生意,絕對不能露怯顯窮。這些你拿著花,不夠再問我要。”
他說完上樓了,阮蘇仰頭望著他高大修長的背影,隻覺得手裡的支票宛如大山一樣沉重。
沒了再問他要?她想要的難道是錢嗎?是一紙休書啊!
段福等他的背影消失,聽不到樓下動靜了,突然清清嗓子對阮蘇做了個手勢,示意去外麵單獨聊。
二人走到花圃旁,四下無人,隻聽得到夏末最後的蟬鳴。
段福的臉色不太好看,看她的眼神頗有看敗家子的意思。
“五太太,您知道二爺是因為寵愛您,才對您有求必應的吧?”
……她還真不知道。
“既然如此,您為何不能也設身處地的為二爺想想,體諒體諒他呢?”
她故作懵懂,“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話呢。”
“二爺雖然管著枯嶺山金礦,可這礦畢竟政府也賺一份,不是段家一家獨吞的,利潤遠沒有外人想象當中大。二爺還得千裡迢迢獨自來寒城監管,倘若出了什麼差錯,政府倒是要找他負責了,弄不好得掉腦袋。
段家有其他產業,可二爺又不是獨子,所有家產都得跟兄弟們分著來。您身為他的姨太太,不幫著分憂解難,為何還要給他添麻煩呢?”
阮蘇是頭一次聽彆人提起礦上的事,內幕令她頗感意外。
聽段福的意思,段瑞金的處境遠沒有表麵看起來的好。他守著的也不光是金山銀山,還是一座隨時可能坍塌下來要人命的大山?
那他為何給錢給得那麼爽快?自己今天又沒有撒潑。
她仍舊決定裝茫然,抓著衣擺眼神天真地說:“我不懂,我哪裡給二爺添麻煩了?這二十萬是他自己填的,我沒說要多少啊。”
段福冷笑,“他給多少你就要多少,將來他要是流落街頭,你願意跟著他一起要飯嗎?”
“呸呸呸,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做什麼?我相信二爺一定不會有那樣一天的,他一定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段福看著對方,無法判斷她是發自內心祝福二爺,還是隻為了轉移話題。
無論如何,她都贏了,因為王亞鳳很快就帶著一幫牌友花枝招展地走進公館。
段福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責備她,隻好分開,臨走前說了最後一句。
“彆再問二爺要錢了,知足吧。”
不料對方很快就回了一句,“那你讓他休了我呀。”
“你……”
阮蘇笑嘻嘻的與他擦肩而過,走向眾人。
阮蘇其實隻是嘴上逞強,心裡苦得很。
十萬塊還沒花完,又得了二十萬,而且對方一點怒意都沒有,這讓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