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穆收到了一封信。
“徒弟,你二位師伯有意觀賞碧遊宮,為師還有二百九十年課業。”
言下之意,就是徒弟你準備準備,你師伯過二百九十年要來碧遊宮玩。
薑穆聽枝頭白鶴說完,點頭應道:“是,師父。”來傳信的白鶴扇扇翅膀,又飛走了。
通天教主雖已立下截教開始講道,但真正收入碧遊宮的正式弟子並無幾個。諸類生靈聞道則來,類如通天不在之時,金鼇島往往人跡稀少。
因此碧遊宮說起來算是宮殿,卻並不像人想象中那般富麗堂皇。畢竟隻有通天一人帶幾個小童居住。
更兼之後碧遊宮弟子大多並非人類,對於居所各有喜好。通天又極為隨性,後來直接在碧遊宮紫芝崖辟了論道台,披星枕月沐風浴雨的講道,反倒正式的宮殿閒置了。
此事薑穆雖未親見,但按著通天的脾性,如此情景稍作思考即可預知。
也難怪乎,元始言說,不得與濕生卵化之徒為伍——弟子們把原本住宮殿的師父給帶到洞穴裡住了。
如今薑穆在此,碧遊宮的發展方向又轉了個彎。
修繕碧遊宮之語還未傳出,東海先送了一大串珊瑚礁玉明珠來,省卻了許多麻煩。
此事不像常人想象中那般,要花個百年千年去建造。碧遊宮的寶器多不勝數,薑穆參照了一番,直接把宮殿當做法寶煉製。
成品渾然一體,比人力產物更加精致。喜好依著通天的觀感。
薑穆對人的了解,大都是從接觸之間些微小事得來,雖然照麵之間對他人的理解程度,不如心理組那般精準迅速。但與通天相處數日,無論如何,喜惡也看的得出些了。
此人隨性,不拘一格,但因是先聖化身,天生就對萬物生靈及世間風物敏感關照。他是聖人,已摒棄了大多數個人喜怒,隻就自己的道而奮鬥。因此他不太在意周圍小事,至於住所及道場,態度更是無比的隨遇而安。碧遊宮不是巧奪天工,卻自有山水相依的悠然之感。
薑穆煉製一座,島上便多一座宮殿。幾月下來,紫芝崖的風貌又換了一番。
東海那位大太子過來參觀:“此事唯大仙可以速成。”
大仙·薑穆:“……”
從後世對於玉虛宮得華麗非凡的描述中可知,元始天尊雖已超脫物外,但他的審美,還是常人所不能及,至少玉虛宮的畫風與碧遊宮就全然不同。
那位師父難得吩咐了事情,薑穆便在力所能及之處改善一番。之若後元始另有不滿,便是他的事。碧遊宮的心意,已算是儘到了。
雖然不一定要住的輝煌,不過,能住的稱心,薑穆自然不想去住山洞或者森林。另有便是,拿來做煉器之法,權當做熟悉此道便是。
見多識廣的東海龍族過來,薑穆問了一句,“可還能入眼?”
敖廣點頭,隻要是薑穆所言,就果斷讚不絕口。尋求意見的人見此,放棄了。
三百年時光,在眾人各懷心事中匆匆而過。
薑穆對與周圍各族的影響力,如此奠定基礎。
不論那隻烏龜如何,他與東海的關係,你來我往之間友好了許多。
薑穆:那是龍族。
即便是沒落的龍族,也是值得喜歡的。
他重視龍族,並非單單是為薑希之故。
龍族歸附天庭之後,已成體係。這三百年來,東海龍族受天命,造福人界,澤陂眾生。具體行為,當可問炎黃一脈。
穀物豐登,民生安樂,皆離不開龍族之功。
那是傳承千年依舊備受敬仰的神獸。
如何不讓人喜歡。
慕名而來的靈物眾多,薑穆並未做任何決定,簡單的測試了一番,留了些在碧遊宮中,灑掃。
他自然可以拂袖之間掃去塵埃,或者煉製宮殿之時,就將其製作的纖塵不染,那卻沒了意思。但凡耐性,大多從小事見得。修仙一途所必備,便是堅韌。
薑穆昔年,最善於在細微之處觀人心冷暖。此次也就是再順手利用一次人力而已。
然後,掃了一百年,不見主人歸來,碧遊宮慕名而來之人走了一半。又一百年,又走了一半。臨至如今,碧遊宮隻有四五十人,或者準確而言是人和妖尚在堅持。
風雪寒暑輪回。
再算了算日子,距離通天所言那三百年,竟已剩寥寥數日。
想來,他們也將來了。
薑穆在寒室閉關之時,金燦燦的小烏龜拍了拍密室的門,“快開門!快開門!冰鎮蓮子湯。”
門哢一聲打開,白色的冷氣撲麵而來。
一個人影從白色的霧氣中現身,穿著白色的道袍,烏黑色的長發拖到腳踝,眉目溫和,穩重了許多,依稀能三百年前的少年模樣。他走出來,手心的離火點亮,將身周冷氣散去,才將那湯從烏龜的背上端起來,將烏龜放在袖中安置好,“今日是你?”竟不是那隻兔子。
“長耳朵前幾日吃壞了肚子,現下廣白正為他醫治。我在東海閒著,貔貅殿下做了新味道的蓮子湯,讓我拿過來給你常常。”
“他沒事吧?”
烏龜撇撇嘴,“能出何事。那兔子嘴饞,冷物吃的太多,不是什麼大病。”
“如此。也算個教訓吧。”
“若你現在過去探望,保不準還能看到他抱著蓮子湯喝的興高采烈。”
“……”它究竟是兔子還是貔貅。貔貅都不比它的胃口。
話說回來,第一次相遇,那隻雜食的兔子是被烤肉引來的?
“葫蘆,你師父何時才能回來?”
薑穆看了袖中的烏龜一眼,了然道,“怎麼?又是宮中那些人心急了?”
“畢竟事關仙道。”
薑穆問她,“若有一日,成仙要踩著他人骨血……”
“嗯?成仙?那豈非魔道?”它答得毫無猶豫。
薑穆聞言語塞,之後笑了,“也是。”
封神之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也不知封神榜背後如何殘酷,竟致使同源子弟相互戕害,也不願榜上有名。
……
三位神明蒞臨金鼇島,可謂一大奇事。
有憧憬於元始太上又因跟腳資質受限而無法得償所願的,終於能在此地瞻仰神姿,無不歡喜。
三清齊聚,異象相當明顯。三人之中,太上一貫笑容滿麵,似乎世上無為難之事,元始最為肅穆,不苟言笑。通天隨性,看似超然卻不拘萬物。
樣貌雖有相像,分辨起來卻也不難。
薑穆此前,早對三人品貌,東聽西問的清清楚楚了。他站在碧遊宮前,待那幾道人影落下,才拱手相迎。“師父,大師伯,二師伯。”看向通天背後兩人,隱約知道是紅雲和鎮元子,“兩位前輩。”
元始神情肅穆,此刻聞言,也隻是微點了點頭,相當具有高人風範。倒是太上相當和善的笑了笑,“這便是紫金葫蘆,果然麵善。”
薑穆聞言,隱約回憶起記憶裡一點瑣碎之事。大約就是他變成葫蘆之前,之前的不知多少年,葫蘆還掛在那條藤蔓上時,見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