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後便再沒見她了。”
“雪見姐姐……”龍葵又低著頭哭了。
她難以言語,薑穆也並未催促,溫聲道,“晉有人,牧羊為生。暮色收羊。一日,羊失,晉人往顧,隻見羊圈破損,鄰人曰:君有損,何不補全?晉人置若罔聞。又一日,一羊失,晉人終補圈,則羊全。”
龍葵抬起了頭,“……”
“在下聽聞,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凡事要能成功,皆要在發生失誤之前彌補。無論龍姑娘如今遇到了什麼麻煩,都該相信,你,永遠不是一個人麵對。”
“難題之所以是難題,是因無人去解決它。要處理好,首先,該拿出勇氣麵對。”
話中有話。
龍葵思及目前的情況,為他的敏銳心服,止住抽噎,沉默了會,“謝謝。”
“……”薑穆便知,她懂了他的意思。
她起身,薑穆便指著船泊岸,臨走時,龍葵站在岸邊,又重複一遍,“謝謝。”
盒子說的刺耳,卻也沒有錯。即便是年幼無知,因為感情用事而害了彆人,最終導致可怕的後果……年幼又如何,無知又如何?都不是逃避的理由。
因為自私和愚昧而害他人性命……誰能負責?唯有做出此事之人……
無論雪見姐姐現今情況如何,她都必須要找到她。但願如這位公子所言,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她想通了。現在能挽回局麵,有可能救出雪見姐姐的,隻有哥哥……她必須要將這騙局揭開!
自從她與盒子做了交易之後,那道不絕於耳的可怕聲音終於消失了。
薑穆隱隱看到她眸底徹底隱沒的鮮紅之色,溫溫靜靜回一句,“不必客氣。”
……
到酆都時,正是正午。
陰雲密布,偶爾散去時,才見日光。
薑穆對雲雨之氣感知極為敏銳,自然清楚的分辨的出,酆都城的雲並非水汽形成,而是因終年與鬼界相接,鬼界陰氣逸散成雲。
酆都向來少有見陽之日,今日薑穆一來,雷霆之氣為正陽,散卻陰氣,倒是讓這鬼城見了光。
於正街望去,是隔三差五一家的棺材鋪。雖未有喪葬之事,地麵上還是散落著無數白色紙錢。
冷風過時,滿天白紙。
薑穆過路時,旁側一位買紙人的老先生瞧了他好一陣,才開口顫巍巍喚住了他,“小公子。”
薑穆早已注意到他的目光,便停了腳,轉過身來,“老人家何事?”
老人目光裡有幾分遲疑之色,聲音因恐懼而更顯得沙啞滄桑,“小公子可是外地人?”
薑穆道,“老人家慧眼,在下自雷州而來。”
“公子既是外地人物,快速速離開此地吧。”
“?敢問先生何出此言?”
那老人見他並無離去之意,撫掌長歎了一聲,“看公子並非庸人,小老兒不忍公子受害,才開口勸告。”他湊近了些,輕聲道,“這酆都城近來不安呐。極樂世界那邊鬨得太凶了,酆都不能留外地人了。”
“極樂世界?”
老人登時一愣,“小公子不會連極樂世界都不知道吧?”
薑穆:“這倒不是。隻是在下素來聽聞,酆都與極樂世界雖是一陽一陰,但卻極具秩序。五百年前火鬼王繼位後,將極樂世界統合,並任用人類為陰差行走兩界之間,人鬼兩方相互合作,和睦無比。如今相安無事多年,何以突然鬨事。”
老人瞅了他兩眼,“小公子倒是深藏不露。”方才見有人敢一人於紙錢街行走,還以為又是不知事的愣頭青闖進來了。
他搖搖頭歎息,免不了愁苦之色,“公子有所不知啊。原本人鬼的確是相安無事的,可半月之前,那鬼界的鬼王不知為何突然變了心意。原本那鬼門隻有每十五圓月午夜才開,且隻有擁有令牌的陰差才能進入,而鬼魂也隻有此夜才能在陽界遊走,即便如此,也絕不得侵人。大約是十三天前,鬼門於正午出現,鬼怪儘出,跑到街上害人。抓住人就是一通拷問,見沒見過有外地人?這許多日子來,鬼門時開時合,再沒個定數,但凡鬼門一開,百鬼蜂湧而出,不少不知就裡住來往生客棧的外地人都被擄進極樂世界,再沒有出來。”
“……竟有此事?”薑穆算了算日子,正是景天等人到達雷州不久後。
“所以公子啊,你聽小老兒一句話,速速離開此地吧。”
“謝過先生,隻是……”
話音還未落,天色猛然陰暗下來,陰風陣陣,不多時就掩去了日光,
天地昏暗。
正街儘頭,出現了一道漸漸打開的大門。
陰風自其中撲麵而來。
原本安安靜靜的街上突然就一片混亂,尖叫不絕於耳。
“啊,鬼門開了!快跑啊!”
“鬼又來殺人了!”
“鬼爺爺,饒了我吧!”
“大家快跑啊,鬼門又開了!”
街上一片雞飛狗跳,便隻聽得路兩旁的店鋪一陣陣哢哢哢關門合窗的聲音。
“又來了!”
賣紙人的老人一臉菜色,攤子都未收拾,慌忙逃竄,連著逃跑帶倒了幾個攤鋪,他連看都未看一眼。
薑穆伸手極快,都未牽住這位腿腳靈活的老人的袖子,“先生……”
老人連滾帶爬跑遠了,轉過頭見他未動,遠遠嚎了一嗓子,“你還是快快跑吧。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薑穆:……
還未再走兩步,脖頸上唰架上了一柄長.槍,薑穆麵前驀然湊來一個蒼白如同被麵粉糊過的鬼臉,慘白而無倒影的瞳孔盯著薑穆打量了下,中氣不足的聲音琢磨道,“外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