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的自來熟讓薑穆也愣了下,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回過頭,招手示意,神色如常。再走之後,彆無猶豫。
花姑子……
花姑子……
這個名字名字在心頭轉了兩圈。
似乎想起了什麼……
簡單的來說,因為他本身其實已是數萬年計算的高壽,因此……對於有些事情,記得不算是很清楚了。
花姑子……
似乎是著名誌怪《聊齋誌異》的一篇……
不過,他向來對傳奇傳記涉獵較少……便也不太記得花姑子與誰有何交集了……
想來,聊齋誌異中皆是人妖人鬼之戀,歌頌不同物種間跨越種族可歌可泣的愛情,描述在寒窗學子身上所發生的種種神奇故事。大抵不外乎一些書生原本窮困潦倒,後來借外族之力,或洗清冤屈,或金榜題名,紅袖溫香,得償所願的情節……
在某些人文方麵,確然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是許多也隻是時代儒生所作,有很大的局限性,隻當做飯後娛樂堪可,經不起多大的推敲。
若隻是一屆儒生,又的確酸文迂腐,即便有妖族異能相助,又哪能長久。真正由自己所得到的,獲得之物不會借助妖力,也能匹配自己的才學。而那種十年寒窗不止,仍然無所進益的,妖族縱手腳通天,到底又能相助多少呢。
對薑穆而言,這種前幾十年窮困潦倒與妖相戀後就平步青雲生活小幸福美滿的故事,與西方潤色之後的童話沒有太大的區彆。隻不過是寫給當時仕途失意的書生一個安慰,後者是寫給天真爛漫不知世故的幼兒看的。
都隻是對於人心的安慰罷了。
當然,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順應人心的,都是因為有理由存在,所以才會存在的。聊齋誌異流傳多年,其中幾篇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作口口相傳,自然有它的趣味之處。薑穆並不會說他不喜歡,就不該存在。隻是他不喜歡,他就很少去接觸罷了。
這也導致,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有些沒反應過來背景。
他之前還以為這一世就是個,具有神魔信仰的明朝曆史而已。
……
雖應了來往之說,薑穆也並未經常前往花府。無論花姑子究竟與何人相戀,又如何織造出一篇纏綿悱惻的愛情,想來與他的關係不大。
他活的太久,久到自己有時都會忘記時間。要說對於這些小女兒家的心思,他當真不太產生得出興趣。
單以壽命來說,萬年的老人,又哪裡會有什麼情仇之意。
最多一笑淡之罷了。
說他脾氣好,便是這一點好。說他不好,卻也是這一點不好。
溫和,代表著對許多事情都很寬容,卻也代表著對一些事情,欠缺關心。
他禮尚往來做的很好,加之無心刻意的說教他人,花姑子便常常過來遊玩。問她,便是說家中母親太過嘮叨,還是陶哥哥這裡清淨。
笛聲氤氳竹林。後來花姑子聽小葵說,院中的小紅花們要是想聽一首曲子,薑穆也不會拒絕。她們便也成了薑穆笛曲聽眾大軍的一員。
對於除他之外的兩個唯二人形生物,薑穆也賦予了極大的耐心。
在他的眼中,這兩個也不過隻是年僅十六的孩子罷了。即便是古代人天性早熟,但對他這樣的萬年壽星來說,她們的確隻能算個小輩。
寒來暑往,轉瞬又三年而過。
日子平靜和諧。
薑穆雖然又出門遊曆的幾次,終究沒得出其他收獲。
既無明魄蹤跡,也未發現其他特彆之處。
當日,此世也有那些道觀寺廟存在,與此對應是滿天神佛。隻不過,很少聽人說神佛有顯聖之時。
薑穆知道對方的存在。不過作為妖的身份,尤其在此世,妖與神的對立衝突比較明顯,即使曾經聲譽鴻蒙,又的確師承通天教主,他也沒有四處禮拜道觀的習慣。
不合時宜的禮拜,不是誠於道或者心念感恩,隻是徒惹風波。
最多在竹屋這具軀殼及其母親的兩道牌位邊,又加了道教一枚無名位,聊表心意罷了。
通天常言他對少乾並無太多傳教,全憑大弟子悟性上佳,一路順遂金仙。甚至碧遊宮大部分弟子的半個言傳身教的師父,並非通天本人,而是門中他們的大師兄。都已是前塵,如今想來……留存之物,也隻剩了多年修行的心如止水和鴻蒙所得的修行心得。
“陶哥哥,你又在想什麼呢?”
花姑子抱著衝好的涼茶,自來熟的坐到桌子旁邊。
薑穆搖頭一笑,“無事。”
花姑子眉頭一皺,惱道,“你騙人!”
薑穆微怔。
“時常看你露出那些神色,好像在懷念彆人……看起來那麼遙遠……你的笛聲,明明哀傷……問你,你又不肯說。無事!無事!無事!你除了會說這兩個字還會說什麼!”
薑穆:“抱歉。”
“這麼說,你是真的有事?有事你就說出來嘛,說出來也好受一些啊。”
“無事。”
這兩個字,簡直是讓人憋氣至極。
花姑子拍了下桌子,也不管那站茶水了,扭頭就走,“陶哥哥真是的!我不理你了!”
薑穆回頭,花姑子腳步放慢了,回頭看到薑穆正看著她,似也不說什麼挽留之語,當時氣到頭腦發懵,暗道此人實在木頭一般不知變通,跺了跺腳氣呼呼離開了。
小葵急急忙忙衝過來,為她解釋,又擔心薑穆生氣,語無倫次道,“陶大哥,姐姐隻是擔心你!你你你……”
“小葵,走了!”
小葵見她走遠,腦仁一陣發疼。隻道還沒見陶大哥一分鐘,還沒喝上一口茶,姐姐這就生氣要走是個什麼情況……
她想去追花姑子,又有些擔心薑穆,要走不走的,直到薑穆開口道,“去看看她吧。我沒事。”
小葵苦著臉,兩頭為難,一邊跑一邊匆匆道,“陶大哥,你彆生氣!姐姐就是脾氣直,陶大哥陶大哥你千萬彆生氣啊。”
薑穆了然一笑,“沒有。去吧。”
他在想什麼?
人究竟在想些什麼,有時卻是很難以言語說清道明的。
很多時候,也就是乍然沉浸於某些回憶。很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究竟是對是錯。
遇事,往往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即便明明白白知道這個道理,世上又有多少人跳出輪回,去看待世事。
他們不敢。
因為在整個輪回中看,無論是誰,他所做的,都是錯的。
一旦跳出此世,看清前後,他就沒有機會再把自己當世所作之事圓成正確,他就猶豫踟躇,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立場判斷對錯,最後去處理與自己相對之事。
所以有時有些人並非是糊塗,隻是不願太過清醒罷了。
他也從來不敢說他所做的,就是正確的。正確與否,要等待實際檢驗。隻是在那個時刻,他知道自己要這麼做,於是他就那麼順心去做了。既未悖逆人倫,又無傷天害理之事,他問過自己,又為何不能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