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竹林留了半年,花姑子出關後,薑穆打理了房中三個牌位,又將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重新整理一番。
蒼白的雪落下時,薑穆終於出門了。
之前半年,也隻是擔心事有意外。
化形已不是簡單的障眼法,而是改變自己的骨骼,這並不是件安全的事。薑穆也不想看到,剛剛引人踏入道門,對方化形卻不能順利的事。
他許久未去人間,先下山去鎮上閒遊。
順道打酒。
他自己並非不會釀酒,不過……年頭尚未長久,再好的竹葉青,也就是那滋味罷了。
之前花章過來探望花姑子的情況,看到薑穆屋中的酒,順走了大部分成品。薑穆還留著的,也隻剩下了些年頭不足的。
薑穆不太喝酒。隻不過花章喝,他便習慣在身邊存些罷了。
等他一進客棧,就被熱情的招呼了。
薑穆:……
他看到了水三娘。
“喲,陶公子怎的有空……”下山來啊?
“……你……”
“山裡住久了無聊。”她壓低聲音笑道,“人間可真是個好地方呢。”
薑穆:“你素來看重修行,為何……”
“修行太久了也沒意思。你看看我開的客棧,可是……”她湊近了些,看著人滿為患光新鋥亮的客棧大堂得意道,“可是比我那破山洞好多了。”
“這……客棧原主人……”
水三娘眉頭一皺,“怎麼?你可彆瞧不起人!我可是老老實實花錢盤下來的!”
“……”
“來了就彆急著走啊。你看,咱們也是老相識了,我這做主人的,還不得好好招待招待你。”
“……”
薑穆硬生生被她拉著坐下來。
“小二,來給你陶大哥上菜!哎……”水三娘點著下巴想了會,想不出來竹妖的喜好,最終直接問他,“你吃什麼?”
薑穆:“有什麼。”
“叫花雞!紅燒獅子頭,螞蟻上樹,佛跳牆……哎很多你問我也說不完。我讓他們給你都來一份。”
見她說風就是雨,薑穆:“一碗陽春麵就可以。”他現在,還真有些呆不下去。
水三娘啪一拍桌子,“都進客棧了吃什麼麵!吃肉!真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水三娘看不起朋友!”
“……隨你。”
等她招呼著小二擺了一桌菜,薑穆拿起筷子,即使被她盯著一舉一動也安然無比。
水三娘坐在桌邊,耐心又笑眯眯的看著他。
真好。
這個人……吃個飯都是這麼……
門哐啷一聲倒了。
一個灰撲撲的人影砸了進來。
薑穆放了筷子,站起身。
水三娘看他停手,暗道來人好沒眼色,該死該死該死了一串。
和氣生財是經商之道。水三娘雖然在山林多年,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她從盤下這客棧之後一直笑臉迎人,未曾有動怒之時,絕對稱得上溫柔可親,客棧的生意也非常不錯。
但是……好不容易碰到陶醉,硬把他拉來客棧吃飯,隻盼他也看看她其實也很能乾很聰明……
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凡人偏來壞她好事!哪怕對方真是要來吃飯的,這會也不受水三娘待見了。
何況他隻是被人踹進來的。
那滿麵滄桑的中年人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了幾滾,緩過來了,才扶著椅子板凳爬起來,忌憚的顫巍巍得盯著門口,好像那裡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水三娘纖眉一皺。
門口一個大大咧咧的姑娘插著腰走進來。她穿著一身淡粉色的流霞錦紋長裙,長發挽起,流蘇垂落,手中執一把牡丹團扇,眉眼生的溫柔無比……
隻是性格……從客棧這一片地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怎麼樣?本姑娘的粉拳還讓不讓你心癢癢?”
那男子顫抖了下,“不癢,不癢了。”
“我是不是很辣呀?”
“不辣,不辣。”
那姑娘見他老實了,得意一笑,搖著繡花團扇就要離開。
水三娘急道,“跑什麼!臭丫頭,打碎了我客棧的門,還想走!”
粉衣少女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怎麼?你也想打架?”她看了看水三娘,露出一個笑,“是女人?我才不和女人打架。”
又看薑穆,拿團扇指了指他,“你可以選擇為她出頭?”
水三娘眨眨眼,瞬間把薑穆讓了出來,突然覺得這小丫頭可愛了許多。
薑穆:“姑娘說笑了。”
她頓了下,忽開口問,“你知道雲南怎麼走嗎?”
薑穆看了她一眼,“姑娘要去雲南?”
作為紙妖,跋山涉水,沐風浴雨,對於生命,會有威脅的吧……
像她這般,修為不足,隻是借助些許生人之氣才得以化形的,要去雲南,危機重重。
“嗯。聽說雲南風水好。”
薑穆:……那倒的確實不錯。
“知道雲南怎麼走嗎?”
“山高水遠,以姑娘身體,恐怕難以到達。”
“你也說是難以到達了,又不是不能到達。修行就是要靠誠心,我連雲南都走不到我還怎麼做人。”她擺了擺手,“哎,不說了不說了,囉囉嗦嗦的,我看你也不知道雲南在哪兒吧。算了算了,我走了。老板娘,打碎的門以後我成人了會還你的。”她拿著扇子拱手一拜,相當豪氣,“朋友有緣再見。”
語畢大步跨出店門,水三娘都沒來得及叫住她。
水三娘靠近了薑穆一步,悄聲道,“哎,是個妖嗎?”
薑穆向門口走了一步,後答,“不錯。”
水三娘看他避之不及模樣,翻了白眼,“我看她身上人氣旺盛。”
“……”
薑穆:“今日謝過,在下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