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潘嶽太學修習之事,桑年這觀賞牡丹的理由,可謂隨隨便便。
潘嶽笑道,“桑兄風雅,嶽不及了。”
“至洛京,安仁將往何處?”
“父親客居石府,安仁自當前往拜會。”
“如此也好。”
“先生知石為何石?”
“石苞,晉大司馬。”
潘嶽點點頭,“正是。”可惜郎君生性平和,又無意官場,否則他倒還希望為石伯父引薦薑郎。
薑穆凝神闔目。石苞第六子,名喚石崇。此子曾與晉武帝舅父王愷鬥富,晉武帝暗中相助王愷,結局卻是石贏王輸。也許這麼說許多人還不太明了,另一種說法更廣為人知,石崇有吹樓將墜典故,孫秀討綠珠,石崇拒絕,綠珠投樓而死。相較於潘嶽潔身自好一心一意,石崇則明顯濫情許多。史載,石崇金穀園府邸上下妻妾百餘人。女妾勸客飲酒,客不飲,則斬妾。
總而言之……史評有任俠意氣,卻也十分,殘酷就是。
……
至洛陽後,兩方便分道而行。
薑穆帶著桑年留洛陽近三年。看過了幾遭洛陽花會,才將自己的小院賣掉離開。閒來無事,他還去了洛陽如今最大的酒樓新學了兩道菜品。
潘嶽偶爾前來做客,有幸嘗了一道,後來實在忍不住央他學了幾手。問起,潘嶽竟一臉羞澀,“蓉兒總愛嘗些糕點,嶽外出三年,回去也好讓她開心開心。”
當時的薑穆&桑年:……心情頗為微妙。
鑒於此,薑穆把糖葫蘆牡丹酥梨花膏的做法全教給了他。他覺得自己不小心把未來名垂千古的美男子教成了廚師。
於是潘嶽每每研究出新甜點,總遮遮掩掩跑過來讓桑年鑒賞,就鑒賞了三年。
臨彆時,潘嶽前來相送,桑年極為不舍,“安仁好好保重啊。”
潘嶽也是眼角含淚,握著他的手,“桑兄也要保重啊!”
桑年湊近,盯著他殷殷囑托道,“新的糕點記得留我兩塊。”
潘嶽少年一陣點頭,“自然自然!桑兄要經常回來嘗嘗,我給你寄信如何?”
薑穆微咳,“走吧。”
若再不離開,洛陽城中聞風而來的絹花木果就要隨著潘嶽出門的消息一起來了。
潘嶽肅穆神色,拱手深深一揖,“先生慢走。”
兩匹輕騎絕塵而去,潘嶽耳邊還有他的餘音,他問,“安仁可還記得。明哲保身之說?”
望著漸漸消失的人影,良久,潘嶽笑了。明哲保身……自然記得啊。早在踏入風雲變幻的洛陽城前,先生就已經提醒過了。
他轉過頭時,看到城門湧來的姹紫嫣紅的女裝:……
若令蓉兒看到,還不知她要作何想法……還是速速返回太學為好。
……
外出日久,薑穆帶著桑年往長安走了一趟,重新回往燕昭王墓。
桑年為古樹,注定不能離開本體太久。即使他修為已然不錯,卻依舊不超五年極限。
外出時二人有心遊曆,走的緩慢。到歸去時騰雲不過清茶功夫,已至荒山。
殺氣?
兩人有所覺察,速速就落下山去。
燕昭王墓更為荒涼了。
他們從墳墓對麵的山間小道下來,還未站定。
一枝長箭衝麵門而來。
薑穆:……?
他伸手,一陣風過,偏了箭頭走勢,擦著左臉而過。
桑年:……
燕昭王墓徹底成了一塊土堆,雜草橫生。
此刻,上麵站著幾人帶來刀光劍影。
一方穿著官服,一方衣不蔽體。
看來他們回來的時間不太對,有人將此地當做匪窩了。
那邊有人遠看兩人冷在原地,還有飛矢險些誤傷人命,忍不住大聲喝道,“何處來人?還不速速離去!來人速去山下令我父來救!”
一個滿麵胡髯的大漢持刀劈向說話的那位,“想搬救兵?可惜他們不一定有命了!”
一隻纖長的好看的手就那麼,毫無預兆出現在刀刃上。
一陣巨力自刀刃傳來,刀刃偏離,薑穆擋過一瞬,提起跌坐在地已不太清醒的少年,瞬息退出三步。他低頭略一打量,便知此人情況不妙。身上不少刀傷,繼續下去,恐要失血而亡了。
大漢一驚,抬頭看去,麵前之人不知何時已換成了不久之前還在遠處的少年,待看清他的容貌,大漢心中那一點畏懼散去,獰笑道,“好一個美貌的小郎君!卻不知比前幾日那些娘子是不是有所不同!”
桑年聞言麵色驟冷。幾步越過十數米距離,抬腳踹過去,那大漢就被這輕輕一腳踹入山溪,伴隨著一串拋物線樣的血跡。
眾人驚呆了。
三年人世經曆,桑年無比的明白這些盜匪口中言語何意。此事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又一次遇上還是令人覺得惡心!少白若非心有惦念,早已飛仙成聖,這般眼中隻有聲色的庸俗之人,竟也敢在他麵前囂張!如不是少白喜愛紅塵萬物,又不惹鮮血因果,他真是想一腳踹死這些強盜!此地可是燕昭王墓,容不得他們囂張!
……早說過了,凡人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