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生如逆旅(十七)(2 / 2)

“大人過謙了。能得人信任,從來不是件簡單的事。”

“的確如此。”薑穆微頓了下,才笑道,“故而才要儘力去做。”

令人相信希望何等困難,而令人失望又何等輕易。正因清楚這一點,他才不想,也不能卻步。

“相信大人必能如願。”

“借君吉言。”薑穆笑著,品了口清茶。“今日能得糧種回來,還要多謝律總管費心了。”

“說起糧種……律某來看,壽州地處平原,雖多雨,除南有淮河外,其實少有水田,草民看那糧種多稻米,若種於壽州,恐怕生長不利。”

薑穆微有訝異。“律總管對於田畝之事也有了解?”

律香川本人自小跟隨孫玉伯。但那時孫玉伯已是江湖巨鱷,故而他本人應該一直處於孫府庇佑之下……

薑穆是清楚,如這般任俠貴胄為主之世,許多富家子弟,是絕計不知糧米如何長成的。

無論是原著或是衍生,律香川所接觸的,大都是陽春白雪。也許他會管賬治府彈琴作畫,但對於種地……倒不曾見過文字提及。

律香川輕咳了下,道,“年關……催賬,偶爾聽過。”

官家所載的江湖催賬方式……

“……”薑穆對此暫持保留意見。不過,粗淺了解之下,便能結合壽州環境得此結論……的確是個人才。

薑穆心下一動,又散了下去,略略遺憾的掐了挖牆腳的苗頭……固凡文本有名有姓者,男主女主反派們個個才驚豔絕,單拎一個出去改觀天地不在話下。但令人遺憾的是……大多時候湊在一起,各方工作效率都直線下滑。

畢竟是想兒女情長的兒女情長,互相拖後腿的拖後腿。

他不想拉來一個會給葉翔石群捅刀之人。

況孟星魂與律香川二人,隻恐已至不死不休。

心念至此,眉間便皺了一下。

他隱約似已猜出,孫玉伯此舉意在何為。

目光瞥過律香川,心下微歎。隻恐是今夜月黑風冷,無眠。

律香川緩緩道,“蕭大人何事而憂心?”

薑穆微怔了下。他自知多年人行於世,萬事看的淡然,凡事已習慣藏於內而不顯於形……但少見有人細致至此,難怪會成為孫玉伯最倚重信任之人。他笑了下,“但非是憂心。不過是感歎律總管博學罷了。至水田之事無妨,潁州可引淮河之水北上,立潁州渠,建成之後沃土千裡,農田稻作無礙。”

“哦?原來自淮水北來所挖新道,是潁水新支。”

“正是。”

“似也將完工通水?”

“去年夏初召來水工計劃,八月開鑿,到如今的確快了。”畢竟幾個重點硬質土地他都送了□□盒子過去。

近日報來的消息,隻差再修最後一段分流水門便能完成。

“香川記得,夏秋多雨,淮河易生水患,大人挖掘新渠,可有問題?”若有,他倒不是不能相助。律香川很清醒,他要拉攏一切可拉攏之人,他也不介意如此試探。

數句言談,他便知道麵前之人,相當難纏。

比起之前所見那個囂張狂妄者,如今不顯山露水者,在律香川眼中就顯得十分莫測。

作為是審問者,他清楚的知道姓何的小子在地牢過的日子。他也不覺得,這位蕭大人,真能儘釋前嫌。

所以……

薑穆微微一笑,似聽不出他言外之意,“此事已與監工商議,新渠沿路設有分流湖泊,主水道加設水門蓄水分流,說來潁州渠建成,日後淮水水患也能少些。”

若他對這段時期的晴雨日記憶不錯,那近五百年都不會出太大的問題。

五百年後天文又是大變,屆時又得修修補補。不過也無妨,畢竟,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最擅長的,就是讓這片土地成為宜室宜居的家鄉。

律香川也笑,“……大人真是辛苦了。”

田事,水文,賬目,律法,不正經的知州高高在上悠閒無比,正經的知州倒的確稱得上辛苦二字。

他們都在微笑。

不同的場合中,他們麵對不同之人,都會擁有令人快慰的笑容。

但此刻二者相對。

才能隱約令人覺察微笑也會有些許不同。

“治州如此,治家亦如此。律總管管理孫府眾多產業,想來也不輕鬆。”

律香川:……

“大人體恤。相較於州府大事,孫府一家瑣碎,豈能比擬。香川螢燭之光,君乃皓月之明,無可比也。”

薑穆唇角就忍不住彎了下。可謂誠懇至極。

若不知底細,隻當孫府真如尋常富家一般,就當真信了。

“律總管過謙了。”薑穆道,“說來江湖傳聞,律總管文武雙全,今日相見,甚覺傳聞有差。律總管是蕭某所見,難得全才。”

什麼都了解一些,並且能迅速加深了解。為人八麵玲瓏,處事麵麵俱到,即使薑穆,在年輕的時候,也很難說自己做事如此周到。

他突然想到。若……假若是周到,隻怕稍稍多周到一點,許如今他就不必在此。

在府中眾人眼中,二人可謂相談甚歡。

不知底細,律香川文質彬彬,是很能令人放心的存在。偏不巧的是,薑穆對他們的底細,一清二楚。

於是律香川難得生出一種挫敗感。因為他們人文地理談天說地“相談甚歡”,但其實,二人依舊是律總管、蕭大人。

種種卸人心防之手段,都對之無用。就如當時他用了一套孫府刑法後,得到的回答依舊是“我姓何”三字而已。

他試探不出一個要害。言談之中,蕭瑾所表現,看重潁州,看重子民,看重花林,似處處皆是能令之崩潰的要害。

但律香川偏就不好動手。

萬鵬王愛馬,所以他設計殺了他的汗血寶馬。於是孫府與飛鵬幫徹底成為仇敵。

他卻無法確定,是否能如對付萬鵬王一般,擊中要害便挑動老伯與之的爭端。

他竟有一種心虛感。似乎所作所為,都無法逃脫對方的預料。好像他根本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本性,以至於任何針對他的計劃都律香川都沒有完全的把握。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無論姓何還是姓蕭,他都已是個廢人。

作者有話要說:  再兩三章吧結束一下

感覺卡文卡成ppt(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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