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條件的前提就是,希賽爾隻能是失蹤,而不是死亡。
“……福恩呢?”
另一個僅能使用存活形容的人。
“言語不明,舉止怪異,很遺憾,我想他已經瘋了。從來沒見過一個心智堅韌隊員,從蘇醒之後,每天都意圖自殺。”
"我真的難以想象……"
"……他們那天遇到了什麼。"
……
這裡比醫院更有一種怪異的壓迫感。
入目到處是純白之色。
來往的像是醫術高深的醫師,但對於一個已經習慣於醫者身份和研究者身份的人來說。還是很容易就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同。
金發的青年站在窗邊,提起一旁的水壺為手邊的花花草草,慢斯條理澆好水。
蔚藍色的眸中倒映著青白色的花朵。
與大病之前的任性妄為不同,此刻終於能窺見幾分來自於古老貴族家庭的優雅和溫潤來。
以前有所接觸的人難免會說,有的人隻得病一場才能清醒過來。
年輕人囂張妄為,隻有經曆的多了,才就會變得穩重成熟。
如此能願他清醒多病幾次。
薑穆偶爾聽見,對此不表意見。
疾病並不能令人醒悟。真我才能。
何況,對於年輕人來說。肉體的疾病並不能令人更加特殊。
病痛隻能令他們痛苦。
薑穆垂眸,撥了撥下部分泛黃的葉子,然後為病房中的花花草草都澆上水。
有的葉子已經接收不到主脈的供養,很難繼續生存。
為了花草更好的生存,適當的修剪是有必要的。
但對於花草來說,過去長成的葉與如今同等重要,因為這段生命由它們組成。
病房門口例行檢查的護士長路過,看到他時,停了下步子,見沒有其他需要整理,就帶著其他護士離開了。
有人說,“說起來,他已經醒了一個月了。”
“對啊,能從那麼嚴重的損傷中醒來,真的很不容易呢。”
“這一年來,好像都沒有見過其他家屬探望呢。”
“埃爾德蘭先生還來過兩次,就不知道來做什麼呢”
“誰知道呢。反正他們一個姓史密斯,一個喬治,又不見得有什麼關係。”
“好了。請注意保護病人的隱私。”
薑穆在窗前的寫字台邊坐下來,目光落在旁邊放著的病牌上。
黑色病牌上,照片定格在一個金發青年沉睡的時期,名字叫做:希賽爾. 拉斐爾·喬治。
他來到這裡已經一個月了。
根據與負責者談話以及來往人員——畢竟還是看得出他們的身份並不僅僅是醫護人員——的閒談,基本了解了現在的狀況。
是的,薑穆並不能感知這個身體中原本意識的記憶。
每當試圖回想時,腦海中就隻能得到一片混沌,身體開始痙攣,甚至不免生出一種極度的恐懼和狂熱的興奮來。
不屬於心理反應,而是生理。
症狀不屬於腦部重創後的腦部活動停滯。
那並不是一種能誕生於人類機體的正常情緒。
類似極度危難之後所造成的創傷應激反應。
醫者本不自醫,但薑穆對這種病症相對熟悉。
其實很難說心理創傷和肉體創傷到底哪個對人類的危害更大,但薑穆總覺得,尋常的人們應該對於處於這兩種情況中的特殊人群稍多一點寬容。
情緒創傷如果不好好控製並調節,無疑將成為生活的極大阻礙。
薑穆有些好奇在此之前,希賽爾曾經經曆了什麼。他也曾笑談之間問過旁人幾句。
得到的回答是,“是遇到了海難,上帝保佑,幸好當時正好有其他遊輪經過。”
薑穆對此不置可否。
很明顯他們都受到過嚴格的訓練,並且他們已經得到命令,不會對他透露任何有關信息。
“驚嚇過度的應激反應。”
他們回答。
薑穆修了修吊蘭幾支的藤蔓。
對於一種疾病,唯一慶幸的是,因為親友的存在,一部分傷痕還可以慢慢痊愈。
如同吊蘭將得到更好的生長。垂落的生命重歸於天地,循環往複,然後被人祝福一句“安息。”
下一世,願它抱有燦爛陽光。
……
"1931號,喬治,埃爾德蘭先生來探望您了。"
埃爾德蘭的名字並不是第一次聽人提起,但是真正見到,的確是第一次。
中年人穿著灰色的筆挺西裝,麵目嚴肅,鷹鉤一樣的鼻子,顯出一種異於常人的冷酷來。
“喬治?”
“是的。”薑穆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停頓了一下,才禮貌問道,"請問,您是……"
"看來你的確忘記了許多事,竟然連我也不記得了。"
薑穆彎了彎眼睛笑了笑,示意了一下另外的座位,“請坐。”
十分的客氣,也十分的穩重。
即使麵對的是一個不請自來之人,也波瀾不驚。
埃爾德蘭敏銳的覺察到了他的不同。這與之前的喬治十分不同。
薑穆回答他,"的確是忘了,但我想遺忘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也許這是一段新的開始。"
"真是想不到,喬治家的小少爺也會有這麼成熟的時候。"
薑穆問的隨意:"聽起來先生與喬治家族很熟悉?"
埃爾德蘭眉頭動了動,隱含著一種被抓到話頭的不悅,很快他就露出穩重成熟但與他的麵貌有些不太相配的微笑,"是的,我一直是你父親的摯友。"
"不介意的話,叫我埃爾德蘭就好。"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片刻的異常,或者他看見了也不探究,微笑道, "當然可以。埃爾德蘭。"
埃爾德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病房外的陽光大海,"最近感覺怎麼樣?"
“很不錯。”他平平靜靜地答,“我想我已經康複了。”
"聽說你想要辦理出院手續了?"
埃爾德蘭看到那個年輕人轉過身來,淺藍色的眼瞳裡含著些許的笑意,仿佛早已知道他來此的目的,卻又分毫沒有介意,依舊抱有著平和,甚至包容的心態。
一時不知怎麼的,埃爾德蘭竟覺得有些愧疚,對一個失去記憶的如同白紙般的年輕人試探的不安,他不自覺地垂下了眼睛。
他說,"是的。不過主治醫生有建議我再療養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