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序吸了口氣,忍耐著疼痛,撐著自己半坐起來,“皇上,那匹出事的馬還在嗎?”
“在。”楚酒說,“不過已經死了。我們摔下來以後沒多久,不等有人去套它,它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沒一會兒功夫就斷氣了。”
韓序問:“皇上可曾讓人驗過它沒有。”
楚酒答:“我帶你回宮找太醫,不過走之前就讓禁軍傳人過去驗馬,剛剛已經收到回報,馬的全身上下都沒有外傷,他們也仔細查過馬口,剖開馬腹,看了五臟六腑,沒有發現用過毒的跡象,所以一致的結論,是馬匹突發惡疾。”
楚酒冷哼一聲,“哪來的那麼巧的事,朕一騎就突發惡疾。所以我又讓他們仔細再去驗過,尤其是馬鼻和馬耳,看看裡麵看不到的地方,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正說著,門外忽然有人來回報:“皇上,馬場那邊驗馬的結果傳回來了。”
楚酒出去,片刻之後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張紙。
她眉頭緊鎖,“竟然還是沒有?”
韓序靠著床頭,冷靜地說:“讓他們劈開馬頭。”
楚酒抬眸看向他。
韓序接著說:“如果臣所料不錯的話,馬腦中,應該有一條兩三寸長的藍色細線一樣的蟲子。馬死後幾個時辰,這條蟲子就會化掉,證據就沒了。這會兒就讓他們速速仔細去找。”
楚酒立刻轉身,剛想叫人,又想了想,對旁邊一直候著的馮總管說:“蘇大人得留在皇宮這邊,走不開,你親自過去,盯著他們給馬開顱。”
等馮總管領命,急匆匆地走了,楚酒才回來問韓序:“你怎麼知道馬腦裡有蟲子?”
韓序回答:“臣在長風時,見過這種蟲子,是南疆的一種蠱蟲,在馬匹一兩歲,年歲尚幼的時候,把蟲卵給馬喂下去,蟲卵在馬腹中孵化,蠱蟲鑽進馬的體內,一路進到馬腦中,蟄伏在裡麵,從此就不再動了。”
他接著說:“等馬匹四五歲成年時,腹內早就沒有任何痕跡,這時候,隻需要讓馬聞到一種南疆的香料,引動蠱蟲,這種香料的香氣很淡,一般不會被人留意,而蠱蟲被香料引動,就會在馬匹腦內竄動,讓馬發瘋受驚,很快就死了。就算有人要查,隻要馬死後過幾個時辰,蟲子就跟著化了,一點痕跡都不留。”
這番話說完,連旁邊的言太醫都默默地打了個寒戰。
這做法深謀遠慮,前後得花幾年的功夫,不知是多陰損的人才乾得出來。
楚酒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我父皇……”
韓序鎮定答:“我猜也是。”
當年楚酒的父皇墜馬,也是把那匹出事的馬反反複複仔細檢查過無數遍,最後什麼都沒查出來。
到傍晚時,馮總管回來了。
他懷裡抱著一個大木盒子,奔進寢殿。
他開口就說:“馬腦裡有蟲子。皇上要不要親眼看看?”
楚酒點頭,“看。”
馮總管放下盒子,掀開盒蓋。
楚酒往盒中看了良久,引得言不秋也有點好奇,過來看向盒內。
盒內是劈開的馬頭,紅紅白白的腦漿裡,赫然露出一條藍線一樣的蟲子。
蟲子已經死了,一大半化成了藍水,再過一會兒,隻怕剩下的也沒了,看來是馮總管拚了老命緊趕慢趕,才讓楚酒得以親眼看見這東西。
楚酒盯著馬頭思索。
“這種戰馬,朕在馬場養了好幾匹,今天的馬是朕親自挑的,有人想動手腳的話,不可能猜中朕會選哪匹。也許剛好朕選了有問題的大紅棗子,不過也許……”
一股寒氣沿著楚酒的脊柱上竄。
她說:“……也許這幾匹馬,每一匹都被動過手腳。”
馮總管呆了呆,試探:“難不成要也劈開大肉包子它們的腦袋……”
韓序在床上道:“不用。這種蠱蟲是可以誘出來的。用南疆產的蔓紅花粉與米醋調成水,放在馬鼻前,用不了多久,蠱蟲就鑽出來了。”
言不秋已經忘了繼續觀察韓序的狀況,坐在床邊跟著思索:“所以他們是在皇上挑了馬匹之後,給馬聞了引動蠱蟲的香料?”
楚酒說:“朕出了事,無論與馬場的人相乾不相乾,他們隻怕都活不了,除非是有人安插在馬場裡的死士。”
她吩咐:“速傳刑部尚書詹儀森進宮,讓他徹查蠱蟲的事,凡是今天靠近過朕的馬的人,全部嚴審。”
楚酒想了想,忽然意識到:“還有馬鞍。”
韓序說:“對,被動手腳的,也有可能是馬鞍。”
楚酒有自己的禦用馬鞍,無論她挑了哪匹馬,用的都是她的馬鞍。
“還有,”楚酒快步走到案前,寫了一份手諭,“去交給蘇準,讓他把京城四座城門全部關閉,身上不帶朕的密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盛元四年夏,最熱的那幾天,京城裡人心惶惶。
城門全關著,大街上時不時有戍衛京城的禁軍的快馬疾馳而過。
茶樓酒館裡,倒是人滿為患,平日來不來喝茶的,全都過來探聽消息。
小道消息滿天飛,有人說得有鼻子有眼。
“皇上把百官召到成寧殿,把馬牽上來了,那麼長的一條蠱蟲,”說的人用手比劃著,“就從馬鼻子裡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