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都端著茶杯聚攏過來,有人問:“真的在皇上的馬上動了手腳?那到底是誰放的蟲子啊?”
剛才說話的是個小胡子,吊著彆人的胃口,抿了口茶才說:“我表舅舅的連襟的叔伯兄弟就在刑部,說是審出來了,蟲子根本就不是馬場那些人放的……”
旁邊一個老漢插話:“可不是,馬場的人又不傻,誰自己不想要腦袋了。”
圍著的一群人噓他,“插什麼嘴,讓他說。”
小胡子接著說:“這兩天都查清楚了,說是好幾年前,剛養出來這種戰馬,挑了幾匹小馬進獻給皇上的時候,就悄悄給小馬喂了蟲卵。”
茶館裡嘖嘖聲一片。
“咱們皇上不是有個馬鞍嘛,說是前兩天把馬鞍送出去,讓宮裡的皮匠保養皮子,結果皮匠用的油裡摻了東西,能讓馬腦子裡的蠱蟲發瘋。”
有人急忙問:“那皮匠呢?跑了?”
“跑什麼啊,城門關著,還能往哪跑?現下就押在刑部大牢裡呢,那皮匠也嚇懵了,他哪知道用的油讓人動過手腳啊,結果查出來是……”
小胡子壓低聲音,“……是寧遠將軍府的人換的油。”
“可不敢胡說。”旁邊有人嗬斥。
“怎麼能是胡說,”小胡子“嗤”了一聲,“你們都沒看見,今天早晨,寧遠將軍府就讓兵給圍了,這會兒隻怕已經抄了。”
旁邊倒是有好幾個人都點頭,“抄的可不止寧遠將軍府,早上就看見了,城東那頭,那一片高門大戶,好幾條街上全是禁軍,路口都把著,不讓人過去。”
旁邊有人搭茬:“怪不得,聽說皇上把京營三府的兵都調到京城這邊來了,由雲騎大將軍帶著,現在就駐紮在城外,怕人造反。那兵將多的,烏壓壓一眼都望不到頭。”
有人不信,“你爬到城牆上看見了?”
那人立著眼睛,“是真的!這會兒敢靠近城門不聽勸告者,無論是兵是民,一律格殺勿論。”
茶館裡的嗡嗡聲都小了。
誰都知道,京城裡正醞釀著一場風雲巨變。
茶館裡傳的消息向來真假摻半,這回在楚酒的授意下,卻是真多假少。
一天之內,寧遠將軍府被抄,從寧遠大將軍卓界起,將軍府上下一乾人等全部下獄,卓界麾下的遠安軍也被楚酒派過去的兩名副將全盤接手,遠安軍內有不聽號令者,一律斬立決。
出事的不止卓界。十幾名與卓界親近的前朝老臣都以結黨篡逆的罪名,關進了刑部大牢。
卓界這件事,證據確鑿,絕無翻案的可能,新帝更是快刀斬亂麻,就算對親舅舅,下手也毫不手軟,一時間,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人人都急著與卓界撇清關係。一批和卓界沒什麼交情的前朝老臣,也都紛紛上表,隻求能平安歸鄉養老。
楚酒一下子收了一批這種折子,逐一斟酌著,有的象征性地留一下,就準了,有的則悉心安撫,甚至還升了升。
外麵風起雲湧,楚酒這邊卻一切如常。
隻是狐狸的傷還沒好。
韓序從那麼快的馬上摔下來,雖然有草,肩背和胳膊還是扭到了,留下了大片的淤青,衣服撕開的地方,也被地上的砂石磨得鮮血淋漓。
言太醫每天早晚都過來給他換兩次藥,因為知道他是因為救楚酒才受的傷,照顧得格外精心。
這天早晨,還不到上朝的時候,言不秋就先過來了,換完藥,對韓序說:“肩膀上和背上都結痂了,再過幾天,淤青也應該消了。”
言太醫走後,楚酒湊過來探頭探腦,“也給我看看?”
韓序換藥的時候一直避著她,不肯讓她看他的傷口。
韓序躺在床上,就像生了根,長在床上一樣,一動都不動,“不行。”
楚酒知道,他是怕她覺得結痂的傷口醜,於是跟他商量,“人身不行,能讓我看看狐身嗎?我想瞧瞧你的狐身怎麼樣了。”
韓序自己受傷後也沒變過狐狸,有點猶豫。
楚酒趁機繼續磨他,“就看一小眼。非常非常快的一眼。”
韓序終於點頭了。
人影一晃,他人沒了,狐狸從衣服裡鑽出來。
楚酒已經看清了,狐狸的後背上,缺了好大一片毛。
楚酒立刻心疼了,爬上床,仔細看他背上缺毛的地方,眉頭緊鎖,憂心忡忡,“你這片毛還能再長得出來嗎?”
可惜這年代沒有生發液之類的東西,否則可以給他塗一塗。
韓序默了默,“皇上這是心疼臣,還是心疼臣的毛?”
他一不高興,就“臣”起來了。
楚酒尷尬,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以示安撫,“那肯定是都有。你也重要,毛也重要。”
韓序不肯再給她看後背,翻了個身,重新變回了人。
他拉過被子,把自己隨便遮了遮,躺回枕頭上。
楚酒低頭望著他,“說真的,你的背還疼麼?”
剛剛看他翻身的時候,雖然麵無表情,動作仍然不像往日那麼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