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是換一個角度說,這麼粗糙的陷害,反而讓人覺得她是無辜的,她故意把人推下去,用來混淆視聽也說不定。
注意到她的猶豫,裴淑妃心裡一沉,臉一下子冷起來:“娘娘,到底是誰推得您,您自己不知道嗎?”
喬安老老實實說:“我自己不知道啊。”
裴淑妃:“...”
裴淑妃瞪了瞪眼睛:“您沒看見?您好歹應該記得些特征吧?!”
喬安感慨:“唉...這個事兒整的...有個詞叫“失憶”你知道嗎?”
裴淑妃表情古怪:“您...失憶了?是掉水裡磕到頭了?”
“艾瑪我怎麼沒想到!”
喬安一拍大腿:“沒錯!你真機智!我就是掉水裡撞壞腦袋了,現在什麼都不記得啦!”這理由賊好就是它了!
蘭芳:“...”
裴淑妃:“...”
蘭芳顫抖著握住喬安拍腿上的手,把她一激動又盤起來的腿掰回來,雙目含淚:“娘娘,我苦命的娘娘啊...”
“...”喬安也落淚了:“我求你彆哭了,我有你,命是挺苦的。”
蘭芳:“嗚嗚嗚——奴婢也不想哭,就是控製不住啊——”
喬安:“...嗚嗚嗚——”
裴淑妃怔怔看著哭在一起的主仆倆,總覺得自己和這裡的氣場不入。
她在此起彼伏的哭聲中懵逼了許久,才終於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趕緊找回重點:“所以娘娘到底有何打算?”
喬安擦了擦眼淚,難過說:“還能咋辦,查唄,總得把真凶找出來吧。”
裴淑妃說:“那人手段陰狠謹慎,先引娘娘出現,又推娘娘入水,又算計了臣妾遊湖的時間,環環相扣,恐怕不好查出。”
喬安蔫蔫的:“那也得查啊,我也不能白死...落水啊。”
見喬安沒有扒著自己嫁禍的意思,裴淑妃眼神閃過一抹驚訝之色,她躊躇半響,試探說:“您就相信臣妾了?相信不是臣妾推您入水的?”
“其實我挺相信的。”
喬安真心地說:“我覺得憑你這個長相、這家世,這職稱繼續往上升肯定是沒問題,再努力一把,說不定都能來個寵冠後宮,你想當皇後,那完全可以背地裡慢慢琢磨著算計我…本宮,實在沒有必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急赤白臉就害本宮,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裴淑妃:“...”
裴淑妃臉一下子拉下來,冷笑一聲:“娘娘不用刻意提點臣妾,臣妾當然知道這宮裡做主的人是誰,不知道是誰嚼舌根子在娘娘麵前說了臣妾的壞話,但是給臣妾十個膽子,臣妾也不敢覬覦娘娘的位子。”
說到這兒,她又“嘭”“嘭”磕了幾個頭,那聲兒脆得聽得喬安牙都酸了,隻聽她說:“也是臣妾倒黴,竟被拖進這渾水裡,不求娘娘寬恕,隻求娘娘秉公處置、仁慈些心腸,早日查出真凶,也為臣妾在陛下麵前說兩句公道話,莫要讓陛下再遷怒臣妾,臣妾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喬安:“???”
裴淑妃說的每個字她都能明白,合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喬安忍不住說:“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本宮還求什麼情啊,你是被陷害的,你也是受害者,你等本宮告訴皇...陛下,他一定會好好安慰你的。”
喬安以為她這麼說裴淑妃會高興,誰知裴淑妃一臉漠然:“娘娘說笑了,娘娘落了水,臣妾在旁邊施救不力,害得娘娘昏迷了一天,陛下如何降罪,臣妾都不敢有所怨言。”
喬安:“...”
喬安迷惑了:“這個邏輯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喬安還沒琢磨出來,那邊裴淑妃又彎腰要磕頭,喬安趕緊過去扶住她:“行了行了彆磕,你不疼我看著都疼。”
裴淑妃被她一扶,整個人都是一顫,驚愕地看著她,全身僵硬:“娘娘您...”
喬安隻當她是不喜歡人靠近,很自然地鬆開手,裴淑妃立刻攏著袖子後退兩步,緊抿著唇,眼神有點複雜地看著她。
喬安被她看得有點尷尬,不就是扶一下,這麼羞澀的嗎...喬安轉移話題:“對了,剛才你要說什麼來著?”
裴淑妃頓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她立刻收斂表情,揚起下巴,擺出冷豔高傲的模樣:“臣妾想說,臣妾問心無愧,其餘諸事皆有娘娘定奪,娘娘若無旁事,臣妾就告退了。”
說完她就盯著喬安。
喬安茫然地瞅著她,半響反應過來,連連搖頭:“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裴淑妃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喬安看她那大步流星的氣勢,覺得這姑娘還挺有意思的,頗為熱情地招手:“以後常來玩啊。”
“...”裴淑妃在門檻踉蹌了一下,扭頭過來,一言難儘地看了看她,繼續昂著下巴走了。
喬安捧臉感慨:“真好看,跟隻小孔雀似的,蘭芳你說是不是——”
喬安扭過頭,對上蘭芳一張三觀崩裂目瞪口呆的臉。
喬安:“...”
喬安訕訕:“我是說,裴淑妃說話頗有一番道理,態度也頗為真誠,我覺得凶手不是她,你覺得呢?”
蘭芳不敢說,她覺得自家娘娘這次腦子被撞得太嚴重了。
蘭芳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外麵突然傳來長長一聲:
“陛下駕到——”
喬安瞪大眼睛!
終極BOSS來了!
蘭芳立刻驚喜:“陛下來了,陛下來看您了,娘娘,您快去接駕啊!”
蘭芳轉頭拿上件大披風就給喬安披上,還特意捏著胭脂盒給她臉頰上摸了兩下,又在她嘴唇上擦了一下。
喬安大腦一片空白,被蘭芳拉著走出內殿,隱約可見殿外夜色下,一隊火光簇擁的逶迤儀仗,一道雍容挺拔的身影從高高的龍輦走下,緩步走向大殿。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圍的宮女太監倏然跪下,口稱萬歲,隻有喬安一臉懵逼地站著。
蘭芳急得小動作拽她裙擺,喬安懂了,啪嘰就跪下,還求生欲滿滿地照著蘭芳的姿勢,特彆標準地低下了頭。
蘭芳快窒息了。
我娘娘哎,您跪什麼,您就屈膝請安啊!您這五體投地豪邁得跟擦地磚似的,這怎麼美啊?這怎麼楚楚可憐啊?這怎麼讓陛下憐惜心疼啊!
蘭芳急得一直拽喬安,小聲提醒:“娘娘您起來,您快起來。”
喬安一臉“我都懂”地看著她,也小聲說:“沒事兒,隻跪一會兒,我膝蓋不疼的。”
蘭芳:...您不疼,我疼,肝都疼。
喬安還想再問問蘭芳見皇帝有什麼注意事項呢,就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低著頭,餘光中突然出現了一雙玄底攀龍紋的皂靴。
明亮的燭火搖曳,把華麗的宮殿映得金碧輝煌,喬安跪在那裡,能感覺一道長長的陰影覆蓋在自己身上,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龍涎香氣,那道凝視著她背脊的眼神,卻像是比那香氣更悠長深邃。
喬安心裡有鬼,整個人慌得不行。
什麼鬼,怎麼還不叫起來,怎麼還不吭聲?不會發現她了吧,不可能啊,難道這皇帝這麼牛逼,隻靠看後背就能認出妖魔鬼怪來?!
喬安緊張得又想摳手了,這時才聽見頭上一聲悠悠的:“皇後。”
喬安條件反射:“到!”
大殿一片死寂。
喬安裙角又被拽了一下。
喬安才反應過來,趕快補救:“...是是,臣妾在。”
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
好半響,喬安聽見一聲輕輕的笑聲。
她說不出來那笑聲是什麼情緒,就是覺得全身寒毛一瞬都炸起來了。
喬安餘光中慢慢出現了一隻男人的手,掌心寬厚,袖口紋著暗色的繁複紋路。
皇帝聲音像是帶著笑意:“來,起來。”
喬安立刻要起來:“不用,臣妾自己...”
“來。”
那隻手往下一伸,徑自握住她的小臂:“朕扶你起來。”
言罷,那隻手微微用力,用柔和卻不失強硬的力道,硬是把她拉了起來。
喬安:“...”
這個皇帝,還有點熱情哈。
“謝陛下。”
喬安站起來,羞澀恭敬狀一直低著頭,那隻握著她的手卻不動彈了。
這乾啥呢,自個手都忘了?
喬安不動聲色悄悄動了動胳膊,那隻手才像是被提醒了,慢悠悠地順著她小臂往前滑,就在喬安剛鬆一口氣、以為他終於要把手挪走的時候,順勢自然地包住了她的手。
喬安:“...”
確認過眼神,是要占我便宜的人。
喬安鼓起勇氣,抬起頭,以為會看見一張標準中年油膩大叔的臉,卻對上一雙異常漆黑幽深的眸子。
大周朝的皇帝,有一張極其英挺而冷峻的麵容,長眉入鬢,鼻梁高挺,一雙狹長的鳳眼,眼尾卻印著淺淺的笑紋,薄薄的唇,微微翹起,似笑又非笑,給他那樣深沉冷漠的一張臉上,竟然襯出幾分溫和風流之態。
喬安不是很能形容這種複雜的氣質。
她就是覺得,一看他,就有種“他真的是個皇帝啊”的那種不明覺厲的氣勢。
“朕還在想,皇後為什麼總低著頭,不看朕。”
皇帝握著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摩挲,深深凝視著她的眼睛,突然笑了:“難道朕還沒有地磚好看嗎?”
喬安:“...”
喬安忍不住用餘光去看蘭芳:妹子,你們家皇後和皇帝平時相處都這麼有情趣的嗎?
然後她就看見蘭芳一臉癡呆的表情。
蘭芳心裡已經震呆了。
她看見了什麼?陛下竟然摸了娘娘的手?陛下竟然離娘娘那麼近?陛下竟然還這麼溫柔笑著和娘娘說話?!
她是在做夢吧?她一定是在做夢吧!
蘭芳驚呆了,周圍的所有宮女太監也都驚呆了。
這還是他們那個生人勿近不近女色的陛下嗎?!
喬安看蘭芳和周圍人都是一臉木呆呆的表情,一點反饋沒有,磨著後牙又把視線轉回來,心裡慌得一逼。
這帝後相處和她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啊,她她她應該怎麼答啊?!
喬安支支吾吾:“這...這...”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底像流淌著脈脈的水色,他輕笑著,半真半假:“朕可是一直念著皇後,皇後這樣猶豫,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朕,可真是讓朕傷心。”
喬安:“...”
喬安快瘋了,這皇帝怎麼這麼騷,說話就說話,你手往哪兒蹭呢?
你一皇帝搞得跟怨婦似的,肉麻不肉麻?膩歪不膩歪?讓她可怎麼回答?!
不,這不僅是回答的問題,這還關乎到她清白的問題。
喬安腦子超速運轉,芯片都快被燒著了,還沒想好該怎麼擺脫皇帝。
這時,她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哎呦...”
喬安作虛弱狀捂著自己的額頭,痛苦說:“陛下,臣妾自然是念著陛下的,隻是臣妾頭好疼,好疼好疼...”
皇帝手一頓,立刻擔心地看著她:“這麼疼嗎?”
“是啊,特彆疼。”
喬安柔弱說:“陛下來看臣妾,臣妾感激不已,可是臣妾頭疼得厲害,恐怕不能好好款待陛下,要不您今天先去其他姐...”
“這麼疼你怎麼不早說呢。”
皇帝二話不說摟著喬安的肩膀,大步流星往內殿走,體貼說:“皇後,走,咱們床上聊去。”
喬安:“...”
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