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太杵著拐杖急匆匆跑進來:“我安丫兒醒了?”
“娘!”
喬安看見羅老太,眼睛就是一兩亮,仿佛找到雞媽媽的小雞崽一樣撲進她懷裡。
羅老太看見女兒平安醒來,還窩在自己懷裡撒嬌,欣喜若狂,又心疼壞了,流著淚抱著她:“娘的安丫兒,娘的心肝兒,可算醒了,你可嚇壞娘了...”
喬安淚眼汪汪倚在她懷裡,抬手去給她擦眼淚,輕快地安慰:“娘,我沒事了,你彆哭了。”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娘不哭了啊。”
孩子都醒了,羅老太也不想再說那些喪氣的,擦了擦眼睛,一手摟著她,一手指著方愈對她說:“安丫兒,你得好好感謝方先生,是方先生救了你的命啊!”
喬安頓時眼睛亮晶晶,無比感激:“謝謝方神醫,神醫您真厲害!”
方愈暴汗,他可沒有這本事,他張嘴想解釋:“老夫人您誤會了,其實這是李兄他——”
“母親,方先生的辛苦,兒子都銘記於心,必然會好好感謝的。”
李稷截住了方愈的話,神色平靜含笑:“先不說這些了,母親,安妹的藥耽誤不得,得讓她儘快服用了才好。”
喬安:“!!”
“娘!”
喬安緊張地抓住老太太的袖子,指著李稷,滿麵驚恐:“你看大哥,他瘋了!他剛才就一直這樣,說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話,還要喂我,嚇死我了!”
“嚇什麼嚇,你是他妹子,又救了他的命,替他擋了劫,他怎麼對你好都是應該的。”
羅老太淡定地摟著喬安,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急不緩說:“好孩子,你之前受委屈了,娘已經收拾過這個混賬東西了,以後他再不敢欺負你,你隻管放心。”
方愈聽見那一句“混賬東西”,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去看李稷,卻發現他垂下眼,麵不改色地舀著湯藥,一臉淡然自若,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方愈第一次發現,李稷這家夥兒居然也能這麼厚臉皮。
不過想想也是,方愈覺得李稷這次是真被嚇著了,他還從沒見過李稷那樣倉惶失態的樣子。
人人都有軟肋,李稷原來的軟肋就是他母親,現在又
多了這一個妹妹,妹妹險些就死了,九死一生地活過來,大悲大喜的刺激之後,那就是大徹大悟,再端著那些架子麵子實在沒有意思,該怎麼挨罵挨打挨嫌棄,隻要人都好好的,那些難為情都不值一提了。
想明白了這些,方愈像是觀察什麼奇珍動物一樣悄咪瞅著李稷,就想看看他臉皮到底還能撐到什麼地步。
李稷完全無視了方愈,慢條斯理舀了舀勺子,舀起一勺喂向喬安,眉目溫和:“安妹,來,吃藥。”
“不吃!”
喬安把臉懟到老太太懷裡,小眼神警惕地瞅著他:“一定有陰謀,你不要想坑我。”
李稷不說話,一雙清淩的鳳眸就那麼靜靜凝視著她,羅老太卻說話:“怎麼能不喝藥,你才剛醒,就得喝藥,快喝,你剛醒來手沒力氣,讓你大哥喂你。”
李稷把勺往前遞了遞。
喬安懷疑地盯著他,李稷也一直耐心舉著,直到羅老太又在她後背輕拍催促,喬安才猶猶豫豫地湊過去,唇一抿,把瓷勺裡褐色的湯藥喝乾淨。
喬安瞬間皺巴臉:“好苦...”
“苦口良藥。”
李稷輕聲說,又舀起一勺,耐心地哄:“等喝完了,給你拿蜜餞來。”
喬安:“...”
喬安看著春風般溫柔和煦的李稷,感覺全身寒毛都快炸起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哥斯拉甜甜對你笑,真的太太太奇怪了!
喬安想了想,忍不住拉了拉老太太:“娘,我想吃甜糕,您給我做好不好。”
“怎麼的,這是要支走娘啊?”
羅老太嗔怪:“什麼樣的話娘聽不得,還和你大哥說上悄悄話了?”
喬安傻笑著撒嬌:“娘~”
“好,好,娘都依你。”
羅老太也知道他們兄妹倆的事總得自己解決,她站起來,看著她小花貓一樣臟兮兮的臉蛋,有些發笑,摸了摸,說:“娘給你做甜糕去,一會兒記得自己洗洗臉。”
喬安胡亂點頭,滿腦子都是李稷的詭異行徑,心不在焉的,也沒聽出羅老太的潛台詞。
羅老太也就沒說什麼,看了李稷一眼,就出去了。
方愈左右瞅了瞅,想默默留下看熱鬨,李稷鳳眸微挑,眼尾不冷不熱掃他一眼。
方愈:“...我想起來藥爐可能
炸了,我也熬藥去了。”
得得得,你們聊,看你們兄妹聊著聊著打起來!
方愈悄悄翻了個白眼,也轉身出去了。
房間裡一時隻剩下喬安和李稷兩個人。
喬安頓時鬆了口氣,大手一揮:“行了,人都走了,你彆裝了,你那樣看得我害怕。”
李稷對她笑了笑,不以為意,又舀起一勺,溫聲說:“先把藥喝了。”
嘿,喬安心想你還裝得挺倔強,行,她喝,看誰熬得過誰。
喬安湊頭過去喝,李稷也耐心地一勺勺喂,轉眼間大半碗都進了喬安肚子,喬安隻覺得嘴苦肚漲,仰頭打了個嗝,都是苦藥的味道,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喝不動了。”
李稷放下碗,起身出去,不一會兒端來一小碟蜜餞。
喬安趕緊捏一顆扔進嘴裡,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把苦藥味衝淡,她嚼著蜜餞,斜眼瞅李稷:“大哥,還裝啊?”
李稷不吭聲,隻是把碟子往她那邊推了推。
喬安盯著李稷,他抬起頭,定定看著她。
喬安被看得有點尷尬。
她向來不太擅長應對這種事。
“好吧好吧,我知道是因為我救了你,你覺得對不起我,對我很愧疚,想補償我,但是其實也沒有啦...”
喬安撓了撓頭:“我這是胎毒,我救不救你,毒早晚都是要爆發的,這次我能活過來,還是你請來的方神醫給我治病呢,算起來其實我還應該謝你才對...”
李稷沒有說什麼,隻是又端起藥碗:“喝藥吧。”
喬安頓時瘋狂擺手:“怎麼又喝藥,太苦了,放那兒我一會兒喝吧”
“一會兒你更不會喝了。”李稷:“現在就喝。”
喬安眼珠子一轉,頓時嗲嗲說:“大哥,人家現在不想喝嘛~”
李稷一頓,抬眼看她。
喬安眨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李稷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沉吟了一會兒,慢慢把藥碗放下,終究是妥協了:“那再吃兩顆蜜餞。”
喬安眼睛“唰”地就亮了。
她好像get到了李稷的新型使用方法。
喬安再接再厲試探著:“大哥,才這點蜜餞不夠吃,再給人家多拿點行嗎?”
李稷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彆吃那麼多甜的,但是最後還是說:“我再讓人拿一盤子來
。”
喬安瞬間激動了。
這是什麼機會?這是可以踩在李稷頭上大鵬展翅左右橫跳的機會!
喬安二話不說抓住時機,大聲說:“大哥!我想吃江南的鬆鼠桂魚,吃西北的大烤串,吃北邊熱滾滾的鐵鍋燉,吃沿海冰運過來的新鮮大黃花魚。”
李稷眼皮子都不眨:“吃。”
喬安眼冒星星:“我要江南織造的絲紗錦緞裙,要翡翠瑪瑙黃金珍珠做的朱釵簪子,要各種漂亮的胭脂水粉和西域進貢的彩繪毯和香膏。”
李稷放下碗,看著她說:“要。”
喬安豪氣衝天:“我還要海邊彆墅,終南山半山大莊園,還要在京城買一套十進的大宅子!”
李稷微笑著點了點頭,溫聲問:“買,都買,還要彆的嗎?”
“其他的暫時還沒有想到。”
喬安意氣風發,大手一揮:“先把那巨苦的破藥倒掉吧!”
李稷:“好,先喝藥。”
喬安:“...”
喬安怕他聽錯了,強調:“我不喝藥。”
“藥得喝。”
李稷摸了摸她的頭,歎了口氣:“瞧瞧好好的孩子,都說起瘋話了。”
喬安:“...”
喬安還沒從夢想破滅的真相中回過彎來,呆呆看著他:“你是不是在罵我?”
“是啊。”
李稷慢慢收斂起笑容,神色淡淡,語氣平常:“早點喝了藥,好睡覺,夢裡什麼都有。”
喬安:“...”
喬安怒了:“我就不喝!”
“那大哥就給你灌下去。”
李稷坦然看著她,語重心長:“安妹,你相信大哥,今天這個藥,你是怎麼都要喝下去的。”
喬安憤怒地瞪著他,李稷微笑地回視,端著藥碗彆有暗示地抬了抬。
喬安:憤怒值+1+10+100…
她錯了,溫柔寵溺什麼的都是騙人的!狗比還是那個狗比!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半響,喬安扁了扁嘴,抬起手,老大不高興說:“哼!我自己喝。”
李稷也沒有拒絕,拖著碗底放在她手裡,確定她接得住之後才鬆開手。
喬安像小鬆鼠一樣雙手捧著藥碗,盯著那深褐色的湯藥,深吸一口氣,蒙頭就喝。
李稷在旁邊看著她,看她一張白白黃黃的小臉皺起來,怎麼看怎麼彆扭,想都沒想就抬起手,把她臉頰一小塊
黃色的殘妝撕下來。
“咳咳——”
喬安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嗆著了,一邊咳嗽一邊驚恐看著他:“你乾什麼?!”
“沒什麼。”
李稷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不太在意地收回手,指腹碾了碾碎渣,若無其事:“你的臉臟了。”
喬安:“...”
喬安真的完全受不了今天的李稷了。
“我求求你,你回去冷靜一下。”
喬安指著門外,崩潰說:“我可以理解你的激動,激動到變得奇奇怪怪什麼的...所以等你正常點咱們再說話行嗎?你走走走,我看你這樣都害怕快走——”
喬安用力推搡李稷,恨不得把他推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