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虛弱,不過幼貓似的力氣,李稷順著她的力氣往外走,被推著推著,突然笑起來。
他笑起來很美。
清俊的眉眼舒展,淡色的薄唇一點點翹起,狹長的鳳眸上挑,彎出的弧度像是明月優美的勾弦,那雙漆黑的眸子褪去了往日的晦暗幽邃,淩淩地看著你,清亮得仿佛河麵粼粼的波光。
就仿佛盛春被從枝頭吹落的桃花,紛紛揚揚飄在一根青竹上,於是在那端正清俊的翠色上,就生生開出一抹鮮妍明媚的豔。
芝蘭玉樹,君子端方,卻又瑰媚橫生,風月無邊。
“這些話我今日說過,也許永遠不會再說了,所以...”
李稷頓了頓,輕聲說:“...安妹,你醒過來,大哥很高興,從來沒有的高興。”
喬安一愣。
“那時你閉著眼,躺在那裡,了無生息,大哥看著,難受極了...”
李稷摸了摸她的頭發,低低說:“安妹,大哥沒有過弟妹,不知道怎麼為人兄長,但是大哥會學著做最好的兄長,大哥會疼你的,會一輩子疼你的。”
頭頂被一隻寬厚的手掌壓住,那是一種她從未體會過的、卻能清晰意識到自己在被認真保護著的力道。
這就是兄長嗎?
這就是被兄長保護疼愛的感覺嗎?
喬安一時呆住了,怔怔看著他。
李稷放下手,對她笑了笑,說了一句:“記得把藥喝完。”,就起身離開了。
喬安抱著碗,呆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他跟你說什麼了?”
方愈探頭進來,看見喬安魂不守舍的樣子,挑
起眉,有點興奮:“難道和你真情流露了?他哭了嗎?”
喬安回過神來,看著娃娃臉的青年一臉興奮好奇的樣子,頓時黑線:“方神醫,你開什麼玩笑,你覺得我大哥是會哭的人嗎?”
李稷那是多孤高清冷的人,簡直像個真半仙兒,今天就已經夠反常了,喬安完全沒有辦法想象他哭的樣子。
“那可不一定。”
方愈撇撇嘴:“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李稷也是個人,未來會發生什麼,誰說得清呢。
“方神醫,你這是什麼意思。”
喬安頓時有點不高興:“你可是我大哥的好兄弟,還盼著我大哥將來倒黴到哭是怎麼滴。”
“彆叫我神醫,還有,你這還護上了?”
方愈驚奇地看著她:“我可是一直聽說你可討厭他了?照一天三頓罵他,他那樣的脾氣,你也受得了?”
“我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喬安理直氣壯:“我大哥畢竟是我大哥,我們都是一家人,大哥就算是個狗比,就算罵,也隻有我和娘能罵,不給你們罵,。”
方愈:“...”
方愈服了:“你真不愧是李稷的妹妹。”
這護短又傲嬌的狗德行都是一模一樣的。
喬安哼哼唧唧,方愈搖了搖頭,給她端了盆水來,調侃她:“快洗洗臉吧,你不知道你臉都臟成什麼樣了。”
喬安愣了一下,去摸自己的臉,結果摸到一手已經風乾的黃褐色粉末。
喬安:“!!”
臥槽!她的妝什麼時候掉了?!
“你這藥粉挺有意思,和膚色格外的像,要不是水給浸亂了,我都沒看出來呢。”
方愈擰了條毛巾遞給她,饒有興致:“我還真沒見過這種藥粉,是你自己配的吧?看不出你醫術這麼好,還有多的嗎,能不能給我點,大家都是同行,讓我也研究研究唄。”
喬安不理會絮叨的方愈,急忙去看水盆,從清亮的水麵看見自己的倒影——滿臉白白黃黃的不明物質,整張臉大概隻認得清嘴和眼睛。
喬安:“...”
喬安終於知道羅老太和李稷為什麼都特意提醒她臉臟了。
這豈止是臟啊,這簡直不忍直視。
喬安不由地想到,李稷剛才還能毫無異樣地對著她這張臉笑,某
種程度上來說,真真是個親大哥了。
“嚇到了吧,所以趕快擦擦吧。”
方愈熱情地遞來毛巾,嘖嘖兩聲:“你竟然一直都沒用真麵目對李稷,你是怎麼想的,是早知道他不靠譜?還是想去了京城就換張麵目跑?嘖嘖,膽子真是大,你也是運氣好,你大哥他現在正是把你當心肝肉呢,不舍得揭穿你,愣是裝沒看見,否則你要是前些日子給他發現了,你就等著他給你冷臉變著花樣收拾你吧...”
喬安真是服了,裡隱世神醫都是高冷禁欲的翩翩男神,這邊的神醫卻是個奇葩,長得一章清秀娃娃臉也就算了,絮叨起來簡直堪比念經的老和尚。
她側過身,背對著方愈自顧自用毛巾擦臉。
方愈“噯噯”叫著,左右張望著想看:“彆躲啊,給我看看,我看你骨型很不錯,應該長得很好看吧?好好的漂亮小姑娘乾嘛把自己糟蹋成那樣子,反正天塌了有你大哥給頂著,就算你是傾國傾城的絕代大美人有你大哥在也沒人敢欺負——”
方愈的聲音戛然而止。
喬安轉過頭,淡定地看著他:“看到了?”
方愈呆呆看著她。
喬安:“好看嗎?”
方愈吞了吞喉嚨,艱難地點點頭。
“哦。”
喬安又淡定地轉過頭去:“那就幫我去拿一下放在那邊櫃子最下麵的包袱,謝謝。”
方愈:“...”
方愈雖然看著很好說話,但聽說過他名號的人都知道,他是個頂桀驁肆意的人物。
他不樂意人叫他神醫,在江湖上,也沒人叫他神醫。
所有人都稱呼他為“鬼醫”。
因為他乖張不定的性情和形如鬼魅詭譎莫測的作風——要不然他也不會和李稷看對了眼,成了好基友。
但是再乖張不羈的人物,對上那麼一張盛世美顏,也都沒了脾氣。
方愈任勞任怨去櫃子裡把包袱拿過來,看著喬安在裡麵翻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麵是一些淡黃色的粉末。
方愈也不再關心那粉末了,就是直勾勾盯著喬安的側臉,邊看邊嘖嘖有聲:“真是...真是...竟然有這樣的容貌,妹妹,你這是禍國殃民的胚子啊。”
怪不得她要遮掩容貌。
這樣一張臉,足以激起人性中本|能的對美的貪欲和
占有,所有男人都會想將她占為己有,這鬨不好,是要引發天下大亂的。
“什麼叫禍國殃民。”
喬安正捧著小盒子,猶豫要不要繼續偽裝呢,隨口沒好氣地嘟囔:“誇我天生麗質,誇我傾國傾城都行,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方愈沒出聲,他看著微微蹙眉、更顯得出水芙蓉般嬌柔的喬安,眸色微暗,心中不可遏止地生出些莫名的心思。
但是他隨即想到李稷之前對喬安的種種舉動,想到李稷的種種失態,又苦惱地揉了揉眉頭。
好吧,看李稷對這個妹妹的疼愛,正是當眼珠子疼的時候,要是知道彆的男人覬覦,不得當場拔劍砍人?!
方愈權衡了一下自己會被李稷打死的幾率,發現這個幾率高到嚇人,隻好遺憾地暫時歇下了心思。
“好吧好吧,我的錯。”
方愈好脾氣地說,又指了指小盒子:“你還要塗嗎?彆了吧,這麼美的一張臉,蒙塵實在太可惜了。”
喬安更加猶豫。
她以前是對李稷不信任,所以才下意識地偽裝自己的臉,就像烏龜給自己背了個殼,如果有需要的時候,她就縮進殼裡,那是她最後的底牌。
但是現在,就在剛剛,李稷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知道,他已經變了。
以前的李稷雖然也關照她,畢竟對她有所保留,但是從今以後,她知道他是真心的,知道他是真的把她當家人了。
她最後的顧慮已經沒有了,她是不是...也應該坦誠?
喬安猶豫了三分鐘,在方愈期待的目光中,終於...勾了一手指的黃色粉末,合著水混成淡褐色的膏體,往臉上抹。
方愈幽幽看著她,喬安強作鎮定:“那個...我這個很難做的,最後一小點了,不用完太可惜了,等我找個合適的時機,我再向我大哥坦誠嘛。”
主要是遮了這麼多年了,突然不遮真的好不適應。
而且,告訴自己哥哥,自己其實是個絕世大美女什麼的...簡直莫名的羞恥啊。
方愈遺憾過後,想了想,想到李稷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子究竟是個多漂亮的姑娘,突然覺得更有意思。
“你說的有道理。”
方愈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謝謝你。”
喬安很感謝他,想到自己的命都是他救的,大方地把自己配的各種藥拿出來:“你不是想看我配的藥嘛,這都是,我自己瞎配的,你看有什麼需要的我給你說說。”
方愈看著她熱情的樣子,眨了眨眼,笑眯眯說:“好啊,我們共同討教,互相學習啊。”
誌同道合,互相學習,這學著學著,關係不就親近了嗎?
這親近著親近著…方愈想,說不定將來李兄就成了他大舅哥了呢!
......
同一時間,羅老太好笑地問李稷:“稷兒,你就不好奇,你就沒好奇,你妹妹真容是什麼模樣?”
“母親說笑了。”
李稷很是坦然:“她是什麼模樣,都是我妹妹,真容又有什麼要緊的。”
“就是這個理。”
羅老太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要好好的,照顧你妹妹,給你妹妹撐腰,等再過些年,給你妹妹挑個相貌品行都出眾的好夫婿。”
不知道為什麼,李稷聽到給喬安找夫婿,總覺得隱隱不喜。
他的妹妹,便是他養一輩子都可以。
但是李稷也知道,女兒家的婚事是最重要的,在這個世道,隻有嫁個良人,琴瑟和鳴、兒女雙全,才是女子最好的歸宿。
“母親放心。”
李稷輕笑,語氣輕緩而理所當然:“兒子一定給安妹世間最好的一切,來日十裡紅妝、風風光光將她送到她喜歡的良人手裡。”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
李稷(意氣風發):將來我要風風光光把我家安妹送到良人手裡。
後來:
喬安(苦口婆心):...大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良人家到了,你該鬆手了
李稷:....(緊拽不放)
喬安(天真無邪):而且這家不行還有好多備選呢,我懶得換了,就這個吧。
李稷:....啪啪啪!
李稷(腫著臉執拗拽手):臉打過了,你跟我回家去。
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