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市到縣城的車程足有兩個小時,在行進到一半車程時,林絨放開了謝潮生。
長相顯嫩的小姑娘,眼睛彎成了月牙狀,滿心滿眼都是笑意。
她拿出兩支沒有一絲融化的可愛多,分給她旁邊的少年一個,剝開包裝後,還輕輕用她那支可愛多去“乾了乾杯”。
坐他們對麵的人偏著腦袋,坐他們後麵的人伸長脖子,就連前排的人都忍不住時時回頭,看到這一幕,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年輕,真好。
林絨吃著雪糕,撩開一點窗簾去看窗外。
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田地以及小紅房子,趕緊拉謝潮生的袖子讓他一起來看。
謝潮生轉過頭,突然聽到她問:“我能不能不喊你班長了?”
謝潮生稍一怔。
林絨又說:“大家都喊你班長,我也喊你班長,一點都不特殊。”
謝潮生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旋即恢複平整,問她:“那喊什麼?”
林絨這下確實沒有想到,能代替班長的更好稱呼。
謝潮生?
太生硬。
潮生?
不太對。
生生?
更不對了……
男朋友?
這個成天掛嘴邊喊她大概會被當成傻子。
“算了,還是喊班長吧。”林絨咬了一口雪糕,含糊不清地說。
謝潮生垂下眼瞼,應得好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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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林絨走在前頭,先看到在出站口外等她的尤意。
她人還沒喊,尤意神情變了,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冷笑不說話。
等人到了跟前,他懶懶望向後邊的謝潮生,拖腔帶調地問:“怎麼,蹦個極,還興帶護花使者啊?”
林絨正從書包裡掏出傘,小心撐開,想把她和謝潮生給遮住,免得待會毒辣辣的太陽曬到。
聽了尤意的話,毫不客氣地回:“你有說過不能帶人嗎?”
尤意乾笑:“確實沒有。”
林絨:“這不就得了?又不礙你事。”
尤意還沒回嘴,後方的謝潮生把手裡提著沒吃完的零食,放進林絨小書包裡拿出傘後空出的位置,再給她拉上拉鏈,從她手裡接過了傘。
傘被謝潮生舉在兩人頭頂,林絨自然而然往他身邊靠,地上的影子更是親
密交織,仿佛誰都融入不進去。
尤意看得惱火。
“你倆到底是來蹦極,還是來秀恩愛?”
林絨極力裝作是不經意間,牽起了謝潮生的小拇指和無名指。
接著望向尤意,有了底氣,皮了一把:“不能兩樣都有嗎?”
尤意咬牙,氣到發笑:“行,那你彆怪我告訴你爸媽。”
林絨:“你要搶我爸的位置。”
“……”
尤意:“林絨,你彆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
林絨:“你要搶我爸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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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尤意悶著氣,跟在一股膩歪勁的兩人後頭,上了旅遊車。
從縣城裡到蹦極的山裡頭路程不算遠,半小時左右就到了。
下了車,遠遠就能看到蹦極台,還能聽到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林絨心裡沒怎麼怵,她仰頭去看謝潮生,發現他的神色也很平靜。
她忍不住問:“班長,你蹦過嗎?”
謝潮生:“沒有。”
林絨:“那你怎麼不怕?”
謝潮生反問:“你呢?”
林絨哪好意思說,她現在滿腦子隻有他的臉,哪還能想進其他的事。
三人往蹦極台靠近,現在正在等待的是幾個青少年,年齡看樣子比他們小一點,應該是成群結隊來的。
其中有個男孩子不敢跳,被個穿粉裙子的女生出其不意吼一聲,腿腳發軟摔下,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了整個山穀。
剩下的幾個人哈哈大笑,尤其是粉裙子的女生跟身旁人打趣:“你看他,慫得要死,就這樣,還追人呢,誰看得上他啊?”
林絨一直往前邁著步,直到陽光突然直射到自己皮膚上,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回過頭,看到謝潮生舉著她那把小花太陽傘,動作定格,神情定格,有身後秀麗的山峰景色作為映襯,一身黑白的他像是被嵌入了油畫中。
林絨沒往前跨回傘下,而是遲疑地問:“班長?”
謝潮生仿佛從夢中被驚醒,視線從前方落回她臉上,向前跨一步的同時,把傘朝她斜過來。
尤意哂笑:“林絨你眼珠子長那麼大,剛才就看不見啊?”
林絨抿唇看他。
尤意笑意更嘲諷:“就說他喜歡幼的,你還不信?沒看到他剛才盯著那群小屁孩目
不轉睛,魂都飛了啊?”
林絨:“你瞎說什麼呢?那是被嚇到了。”
“嚇到?”尤意笑,“我記得剛才是誰說不怕來著?況且,你怎麼就沒被嚇到啊?你看,你男朋友還轉身了,看沒看到?”
林絨往旁邊望,看到謝潮生確實轉了身,現在跟她並排,背朝著蹦極台那邊。
“班長……”林絨喃喃喊。
謝潮生朝她看來,視線卻仿佛穿透她看到了彆的什麼,格外出神。
他也沒有搭理尤意一而在再而三的嘲諷,隻是淡淡說:“現在人多,待會再來。”
尤意嘖了又嘖:“看了就看了,你心虛什麼?要不要上去多看幾——”
他話還沒說完,視野裡前方那個粉裙子女生隨意轉身,看到他們這邊,視線定格一秒,緊接著喊出聲:“哥哥!”
林絨看到謝潮生的表情僵了一瞬。
粉裙子女生喊完後,一刻也不猶豫地跑過來,邊跑邊喊:“哥哥!”
女生的聲音又嬌又甜,聽得尤意耳朵發麻,視線來回在粉裙子女生和謝潮生臉上打轉,對比過後,意味深長地歎:“噢……原來是妹妹阿,光看背影就互相認出來了。”
隨後又輕挑之極地笑:“一點,都不像呢。”
林絨轉頭看,確實不太像。
謝潮生的五官是深邃又精致的漂亮,因為他的眼神和整個人的氣質,又有清雋出塵的味道,斯文俊秀和勾人之間,有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放到人群裡,是會讓人一眼驚豔,並且念念不忘的類型。
而那個粉裙子的女生,五官較為扁平,打扮過後是看著挺清秀可愛,但遠遠比不上謝潮生的精致程度。
或許……是表妹堂妹什麼的,林絨在心裡想。
粉裙子女生很快跑來,轉到他們身前,看見的確是謝潮生,嘴角咧起了老高:“哥哥,你之前不是說有高空恐懼症嗎?今天怎麼還是來了?對了,你怎麼知道是今天啊,是不是媽媽告訴你的?”
謝潮生還未開口,尤意訕笑著說:“你沒看到你哥哥旁邊啊,什麼高空恐懼症呢,那都是你哥哥騙你的,他就是不想跟你這個小屁孩玩,知道沒?”
“哥哥才不會騙人!”話是這麼說,粉裙子女生的目光轉到了林絨身上,毫
不避諱地在她臉上掃射,觀察完後,生氣地望向謝潮生,“哥哥,她是誰?你為什麼要把傘給她打?”
林絨小聲提醒:“是我的傘。”
“那不要你的臭傘!”女生的手動作迅速,想從謝潮生手裡搶過傘。
“彆鬨。”謝潮生沒有動,隻是淡淡的一句話,女生摸到傘柄的手頓住。
她姍姍抬頭,不敢置信道:“哥哥,你為了她凶我。”
尤意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這時女生的其他朋友也跑過來,看到他們三個,先是呆了一呆,目光最後落在謝潮生的臉上,喃喃地問:“裴若,這就是你哥哥阿?”
裴若聽了點頭,眼睛紅紅地說:“我哥哥不是為了我來的,原來我哥哥在騙人,他還為了彆人凶我……”
“啊……”這幾個人看向林絨,臉上不約而同流露出不滿的神情,其中有個女生說,“你是誰啊?乾嘛要搶若若的哥哥,她哥哥那麼好,都被你帶壞了。”
林絨不知道該說什麼。
帶壞嗎?
好像……是有一點。
林絨悄無聲息地往旁邊移,拉開和謝潮生的距離,微抿抿唇,極力裝作自然的模樣:“我是他的同學。”
謝潮生沒說話,直到裴若紅著眼睛來拽他的手:“哥哥,你都幾天沒回家了,爸爸媽媽都很想你,跟若若回家好不好?”
謝潮生不動聲色避開她的手,轉過臉,把傘柄交到林絨手上。
“你先去玩。”
意思就是,他和他妹妹有話要說。
幾天……沒回家?
林絨抓著傘,呆呆愣愣的,看著謝潮生和裴若的身影走遠。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一點都不了解他。
關於他的家庭,他的性格,他的喜好……她全都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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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潮生哄得被慣壞的小姑娘先回去後,回到蹦極台,恰好看到林絨往下栽倒的身影。
工作人員感歎:“這姑娘膽子是真大啊,不帶一點怵的,三二一我才剛喊第一聲呢,人就沒了,蹦個極跟來跳樓似的……”
“可不是嘛!魂都沒了,還怕個屁!”剛蹦完極腿肚子還在打顫的尤意,往下一看,“操!真不喊啊,牛逼!”
謝潮生自然也看到了。
蹦極繩索末端掛著的人,保持著標準的
姿勢任繩索不斷回彈,一聲不出,像個毫無感情的假人。
“哄完你好妹妹了啊?”尤意看到他,笑了笑。
謝潮生沒理他。
繩索漸漸不再回彈,林絨被提升裝置一點點拉上來,在這過程中,人依舊是毫無動靜。
她上來後,在工作人員解開她身上裝置時,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彎了彎唇,笑容很深。
“班長,到你了。”
解開裝置後,她走過來說。
謝潮生:“我不用。”
“好像是差點忘記了,你有高空恐懼症,”林絨又是一笑,“那回去吧。”
謝潮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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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兩趟車上,林絨照例是挑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尤意像是察覺到了兩人的微妙氛圍,搶先一步坐她身邊,見到誰都沒有意見,於是坐得心安理得。
他打開林絨的書包去拿零食,餘光望到坐在另一旁的謝潮生,有點幸災樂禍。
他掏出一包薯片,給謝潮生丟過去:“餓了吧?先墊墊肚子。”
謝潮生又丟回來:“給她。”
尤意宣誓主權沒宣成功,把薯片往林絨懷裡丟:“隨便吃點。”
林絨拿起薯片,重新丟給尤意,頭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
“我睡會兒,彆來吵我。”
尤意愣住,隻有撕開包裝,往自己嘴裡大口塞,看著人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小聲嘟囔:“惹你的又不是你爸爸我,跟爸爸置什麼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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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枝市,已過了黃昏,天空開始呈現出灰藍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