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潮生離校後,林絨在學校的日子逐漸難熬。
空蕩蕩的同桌,尤為礙眼。
幾天後,譚一一自動請纓坐到她身邊。林絨一天到晚木著的臉色,總算有了好轉。
又一個周末,林絨去謝潮生的小窩幫他收拾東西。清理到房間時,她下意識去看曾經的那個鞋盒還在不在。
空蕩蕩。
什麼都沒有。
“在看什麼?”
謝潮生走進房間,看到跪趴在地上的林絨,腳步一頓,出聲問。
“沒有,沒有……”林絨趕緊起身,若無其事般去拉床頭櫃的抽屜。彎著的眼眸,背對他的一瞬間,恢複成不染情緒。
收拾完東西,林絨先一步踏出屋門。身後謝潮生的聲音適時響起:“等等。”
林絨慢騰騰回頭,他又說:“閉眼。”
她乖乖照做。很快,右手手腕傳來紙張輕觸肌膚的酥癢觸感。
林絨悄咪咪將右眼睜開一條縫。謝潮生發覺,彎了彎唇,沒讓她閉回去。
“這是……公主落難手環?”
戴在她手腕上的東西,是一隻紙蝴蝶,延伸出了兩指寬的紙張腕帶。蝴蝶從中間被分開,這樣在戴上時,就能當做卡扣卡在手腕上。
“嗯,”謝潮生唇角翹起弧度,桃花眼瀲灩,像覺得好笑一般開口,“彆人家女生有的,我們家絨絨也要有。”
“……”
林絨想起了前兩天,譚一一和徐舟舟分彆在塑料姐妹花群裡曬出的照片。隨性的簡單蝴蝶戴在纖細的手臂上,花花綠綠,很有幾分童真的趣味。
這兩刷視頻刷入魔了,時不時在群裡推薦的“神仙愛情”視頻,其中就有男生給女生做公主落難手環。林絨剛好看到,所以知道。
一眼見到她們落難手環敷衍了事的畫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某兩個人是被逼。
但林絨看這段群聊時,謝潮生沒在場。那麼,他是從哪知道的呢?
林絨:“你彆告訴我,你們三……”
“他們拉我,就進了,”謝潮生回答簡短,扣好手環,抬眸看她,“要退嗎?”
“不退!這怎麼可以退!”林絨無心欣賞手環,得寸進尺開口,“能不能給我看看,你們群的畫風?”
謝潮生掏出手機
,打開微信。林絨一眼了然:“哦,是鋼鐵兄弟群啊。”
最近的十幾條群聊,全是尤意和徐路在吐槽。再往上滑,兩天前,跟譚一一和徐舟舟差不多的照片下,尤意和徐路美滋滋誇讚自己:“費了大半天功夫,這玩意也太難了吧。”
謝潮生被連續艾特好幾條——
【兄弟,你女朋友有嗎?】
【有嗎?】
【有嗎??】
【有嗎???】
“……”
林絨推回手機,義正言辭:“這兩是小學生,你彆被帶壞了。”
謝潮生笑笑,轉身從裝雜物的袋子裡,拿出個粉色兔子耳罩,輕輕罩在她耳朵上。
林絨的視線從他拿出耳罩起,沒轉移過。直到謝潮生拎起所有東西要關門,她摸向耳罩,眼神不由自主,瞟向了右手腕。
“這是……”林絨的話尤為遲疑,“我送你的……那一隻嗎?”
謝潮生走出屋外,把門關上。空蕩的樓梯間,倒吸口氣都覺得冷。他微彎的眉眼,卻像給他們周身,帶來了暖氣。
少年個子很高,需低著頭看她。濃密交織的長睫扇動起落,遮住淺茶的眼瞳,挺直的鼻骨兩旁,倒影都顯得精致。
“你不是說,我像它嗎?”
林絨沉默。心裡同時,不知是開心,還是感動。說不出的滋味。
她曾經以為,謝潮生會永遠埋藏這兩個秘密。
一是關於他們的初遇。
二是,原來他曾經的冰冷,都是偽裝。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他也同樣的,默默地,把她放在心上。
她手腕上的蝴蝶,保留了原來她的筆跡,不過黑色的簡單線條,被一筆一筆,耐心之至,塗成了色彩斑斕的現在。
難怪她第一眼沒認出。
謝潮生像在提點她:“當初,你蓋反了盒蓋。”
哦,所以就這麼簡單暴露了。
但某人心機深沉,直接隱藏到今天。
林絨又望幾眼,花花綠綠的彩色。她故作生氣,癟癟嘴巴:“花裡胡哨,不像你了。”
謝潮生失笑,聲音輕緩,帶著誘哄:“像的。”
“花花綠綠的,哪裡——”視線觸及到手腕,剛開口,後麵的音節戛然而止。
林絨再度沉默。
七種顏色,都似曾相識。
很像之前,為了讓黑白世界的
謝潮生身上多幾抹色彩,送的T恤的顏色。
“我喜歡彩色的你。”
良久後,兩人雙雙走下樓梯,林絨冷不丁,說了這麼句。
謝潮生走在下,回過眸。情況像極了當初在學校樓梯間,她偷聽到他的秘密。隻不過,這回,位置倒換。
“但是,你是不是還知道我什麼秘密?”
“……”
謝潮生:“沒有。”
“肯定有!”
“沒有。”
“……”
“快告訴我,班——”林絨連下幾級台階,拉住他的手。剛露出撒嬌表情,想到什麼,話生生頓住。
“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喊你班長了?”
“可以一直喊。”
謝潮生乾脆把東西提到下一級樓層,回來拉住她,話語帶了幾分保證。
“一直喊?”林絨表情莫測,“喊到大學?喊到結婚?喊到我們小孩跟——”著喊。
驀然間,話再次戛然而止。
謝潮生止不住笑,眼裡揉碎了星光。他幫她撥去一絲淩亂沾臉的發,說:“可以。”
可以。
林絨用了十幾秒,細細品味出這兩字的意思。眼圓睜,臉色驀地變燙。張了張唇,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但——”謝潮生的語調拖長,帶著笑意,卻又認真問,“偶爾,不能換一換嗎?”
“……”
林絨:“哥哥?”
謝潮生顯然不太滿意,眉峰一挑。
林絨:“謝潮生。”
謝潮生:“去掉謝字。”
林絨老實巴交:“潮生。”
謝潮生:“去掉潮字。”
“!”
生!
這個林絨在課本練習本上寫過無數次的字。不用睜眼,她都能勾出好看的一筆一劃。現在,要喊出來,卻有難度。
林絨喉嚨滑動,遲遲出不了聲。
謝潮生陡然失笑。他雙臂收緊,擁著她,俯首貼近她的耳畔。眼眸低垂,氣息鵝毛一般拂過,帶起溫熱不斷。
“絨絨……”
林絨不敢置信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