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1 / 2)

等天亮 西西特 14271 字 8個月前

王於漾靠上椅背合了眼皮,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這麼多年, 無論外界怎麼評價他眼前的人, 加多少頭銜, 有多麼優秀, 在他心裡都隻是一個喜歡聽他講故事的小孩。

就是這麼個孩子,在這場局裡擔任了一顆關鍵的棋子,徹底攪亂了他的人生。

王於漾的右手無意識的摸向左手腕部, 摸了個空,定位手環在他醒來就不見了,他還是會不時摸一摸, 習慣一旦養成,想改掉會很艱難。

“你本來是想把我弄出去,換掉我的記憶,現在我死了, 用的是彆人的身體, 你還想打我記憶的主意。”

過於不正常的嗅覺讓王於漾無法無視越來越濃的血腥味, 他用力按著突突亂跳的太陽穴,“身體已經沒了,記憶再換掉,那還能是我?”

林少南擦著滴到眼睛上的血, “實驗這塊我不懂, 我知道你成了實驗品以後就查過一些資料, 也去國外請教過從事科研工作的老學者, 任何一起實驗都是未知的,一個數值的改動就能引發出難以想象的效應。”

“人體實驗的效應會更加強烈,更加離奇,就像二爺你。”

林少南沾了血跡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這幅身體的血型已經變成你的了,是你的基因,以後說不定連骨相都會發生變化,記憶換了,還是你。”

王於漾兩手撐頭,“出去吧。”

林少南立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

王於漾冷眼一掃。

林少南抿了抿嘴,樣子有幾分委屈,他垂下眼眸,額頭的血往臉上淌,“我一會再來看你。”

隨著林少南的離開,房裡靜下來,血腥味飄散不止。

王於漾抬頭打量四周,視線在僅有的一扇密碼門上停了一兩秒,掠過牆上的監控,地上延伸到門口的血跡,最後落在角落裡的一盆蘭花上麵。

看了會,王於漾起身走過去,蹲下來聞了聞荷花般的素白花朵,撲鼻而來一股淡淡清香。

隔壁房間,林少南簡單處理了額頭的傷口,兩手搭在唇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監視器。

那盆蘭花是那人最喜歡的一個品種,所以他養的最為精細,花了很多心思。

隻是,以現在的情勢,那人還有心情賞花。

這樣的舉動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他捉摸不透。

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一刻真正地觸碰到那人的心。

林少南無意識的咬住食指,內心的恐慌不安隻增不減,他咬的越發用力,神情有些神經質。

已經弄到身邊來了,後麵隻要再把記憶改掉就好了,林少南吐出一口混著腥甜的氣息,用力閉了下眼睛,安慰自己的扯出一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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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於漾從深度睡眠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呼吸裡全是蘭花香。

“這是我的房間。”

左邊響起聲音,帶著解釋的意味,王於漾動作吃力地撐著床坐起來,靠在床頭捋了捋快到肩膀的發絲,不自覺的想拽了手上的皮筋紮個馬尾。

沒拽到才想起來,皮筋也沒了。

林少南彎了腰背,兩手抄進男人肩頭的長發裡麵,動作緩慢地梳理著他柔軟的發絲。

“二爺,你的頭發比我上次見你長了一些,明年這個時候就會長成原來那樣了。”

王於漾每次一從深度睡眠狀態裡出來就會很累,這次也一樣,說話時的氣息很虛,臉色白的泛青。

“為了把我弄到這裡來,你設計了一出連環車禍,牽連了那些無辜的人,怎麼想的?”

林少南英俊消瘦的臉上湧出些許無辜,“是你教我,人生在世,有太多無所謂的東西,遇到了有所謂的,為了得到可以不擇手段。”

王於漾動了動唇角,“我教的嗎……”

林少南尚未做出應答,手就被他抓住揮到了一邊,“我還教你做人要有底線,你怎麼沒記住?”

“底線?”林少南輕輕的笑了,“二爺,我以為那隻是你跟我說的玩笑話。”

“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沒見過你有底線,大概是我見的不夠全麵,是二爺沒給我了解的機會。”

王於漾怒極反笑。

林少南看他那樣笑,頭皮麻了下,近似喃喃自語,“你說你對我失望,我覺得這是我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

“雖然過程被陰,出了差錯,今天的結局我卻很滿意。”

說著,林少南就在床邊坐下來,目光溫柔且肆意,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看穿,“以前我不敢讓你失望,什麼都做到最好,你隻把我當成一個每次考試都考滿分的優秀小孩,也就那樣了。”

他喟歎道,“現在我讓你失望了,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說奇不奇妙?”

王於漾沒給回應。

林少南前傾身體,呼吸著男人的氣息,“二爺,你已經讓我陪了你二十年,再多給我幾個二十年吧。”

“我問你,”王於漾說,“你的身體潔癖是真是假?”

林少南沉默了下來。

王於漾捏住他的臉,“回答我。”

林少南的眼皮痙攣了一下,“真的。”

王於漾撤了手,沒再問。

林少南自嘲的垂下眼簾,“二爺是不相信我說的?”

王於漾說,“我信。”

林少南猛一下抬頭,怔怔地看著他,眼睛亮的就像黑夜裡的星辰。

王於漾笑著說,“如果你所有的都是假的,那我這個沈氏族長當的也太失敗了啊。”

林少南眼裡的光亮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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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於漾躺了會,身體恢複了些,沒那麼疲了,他也沒下床,繼續躺著。

“門的密碼是你生日。”

林少南凝視著男人無動於衷的蒼白側臉,“你在房裡待膩了,想出去,隨時都可以。”

“不過,”他稍作停頓,“外麵的走廊很長,沒有安裝照明燈,蠟燭點的也不多,你是看不見的,最好跟我說一聲,我陪你一起,你不要一個人亂走,會摔倒。”

王於漾掐了掐眉心,“阿南,你離我遠一點。”

稱呼是一如從前的親呢,語氣裡卻裹著明顯的厭煩。

林少南的眼底閃過幾分陰鷙,忽而又褪的乾淨,他往後挪開一些距離,垂眼撚著手指。

“二爺,那小子跟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選擇他的原因是什麼?會做飯,會打理家務?”

王於漾覺得好笑,“那我怎麼不去喜歡沈家的廚子跟傭人?”

林少南捏緊手,指骨突起反白,“為什麼是他?”

王於漾懶散的反問,“為什麼不能是他?”

空氣凝固了一樣。

林少南鬆了手,看著掌心裡的幾個深紅印子,“二爺,我寧願你跟原來一樣,誰也入不了你的眼。”

王於漾說,“沒有這一出,我的確還是老樣子。”

林少南不願意承擔自作自受的現實,他的指尖發顫,聲線清冷,“蘇沫的目標是你,沒我插一腳,你一樣會是這個結局,早晚的事。”

王於漾不否認。

在人體實驗麵前,他也隻是個普通人,被注|射了亂七八糟的藥,差不多就完了。

說白了,現在他這副身體對研究員們來說,活著,是提供數據的樣本,死了,撬開腦袋,解剖四肢內臟,會有難以估量的價值。

“你說的沒錯,但你不參與進來,還是我疼愛的弟弟。”

王於漾轉頭,“而不是現在這樣,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敗筆。”

林少南淡色的唇瞬間抿緊,他看腕表,唇間溢出極淡的笑意,突兀的說了句,“二爺,到時間了。”

片刻後,王於漾的手背上又多了一個針眼。

林少南把空了的注|射|器扔進垃圾簍裡,“我知道你養尊處優慣了,並不精通任何搏鬥內的技巧,現在因為實驗的原因產生後遺症,夜盲,甚至會不定時的陷入深度睡眠,我還是不敢不防著。”

王於漾的呼吸變得緩慢。

林少南柔聲說,“彆擔心,隻是一點讓你安靜躺著的藥。”

王於漾懶得看他的閉上了眼睛。

林少南目光貪婪地鎖住床上的人,十幾秒後,他屏住呼吸,一點點的湊過去。

王於漾猝然睜眼。

林少南瞳孔一縮,快要吻上他的唇瞬間冰涼。

王於漾用一種陌生又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林少南沉靜的麵|具出現一道裂縫,他僵硬的笑,帶著些許祈求,“二爺,你彆看我。”

王於漾還是那樣看著。

林少南的表情開始扭曲,臉上的麵|具頃刻之間四分五裂,露出藏在底下的戾氣,他渾身發抖,癲狂可怖的吼道,“我叫你彆看我!”

被吼的沒反應,吼人的反而痛苦無助地哭了出來。

像個小孩子一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高高在上的神終於被他拉下了神壇,刻在靈魂上的威嚴卻依舊存在。

根本不敢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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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林少南跟沒事人一樣,大多時間都待在地下室,監視器前或者當麵的守著王於漾,仿佛之前狼狽流淚,落荒而逃的不是他自己。

王於漾幾乎都無視他的存在,有精神的時候就看看書,修剪修剪蘭花,絲毫不像是被囚|禁的人。

有次他走出了房間,站在門口沒法下腳,確定不了方向。

正當王於漾打算摸著牆壁走一段試試的時候,聞到了一絲煙草味,他對味道比較敏感,很快就記起在誰身上聞到過,找到了對應的目標。

“肖明。”

立在牆邊的人表情怪異,似乎不明白一個夜盲症患者在這樣的環境下是怎麼辨認出來的。

王於漾不可能把嗅覺的秘密說出來,他在黑暗中說,“猜的。”

肖明的目光裡透著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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