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衡量自己和鄰居的烹飪水平後,白星果斷將之前搜集的山貨全都塞給孟陽,雖一言未發,卻已然用實際行動表明蹭飯的決心和實力。
核桃、板栗、銀杏果、山楂、野柿子、山棗……足足裝了三條大麻袋!
貧困戶孟陽對新鄰居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囤積了如此多的食物而深感震驚,此等品相,明顯是桃花山深處才有的。因為外圍的早就被附近居民采摘完,隻有深處因山勢陡峭、野獸頻出而鮮有人至,年複一年才能長得這樣好。
唉,果然藝高人膽大呀,他就從沒找到過這麼多品質優良的山貨。
山貨要當年的才好吃,儲藏太久不僅香氣流失,還易長蟲,所以孟陽決定儘快下手。
他拿了隻小板凳,將棉袍往上提了提,蹲在日頭下挑栗子。
今天天氣不錯,一絲風也無,藍天白雲大日頭,幾隻毛茸茸的麻雀立在牆頭梳理羽毛,滿是愜意。
奈何是冬半年,太陽顯然有點怠工,就這麼懶洋洋當空照著,從孟陽的角度看去,恰似一張掛在枯枝上的橙黃色大餅。
這般顏色,恐怕要加足量南瓜才調得出。
完好的栗子挑出幾斤,清洗過後放在簸箕裡瀝水,擦乾水跡後在每隻栗子上都來一刀:這樣處理過的栗子炒熟後會很容易剝皮。
讀書人本不擅長動刀子,隻是孟陽做慣活計,又兼心靈手巧,沒一會兒就好了。
單炒栗子容易糊鍋,他又額外忍痛額外加了一點豆油:豬油味道太重,會汙了栗子原本的香氣,相較之下,同為植物的豆油則更溫和寡淡些。
桃花山的栗子一直都很香甜,倒不必額外加糖。
隨著熱力烘烤,原本平整、緊閉的栗子殼漸漸張開,露出裡麵深褐的膜、燦金的肉,乾燥的空氣中也沾染了乾果特有的醇厚香氣。
眼見火候差不多,孟陽踮著腳尖朝隔壁喊了幾聲,“白姑娘,白姑娘?”
沒有動靜。
必然是上山去了。
唉,炒栗子當然要趁熱才好吃呀,若是回得晚了、涼了可怎麼好?
一顆顆栗子圓潤飽滿,此刻都大大的咧開了嘴,橫七豎八躺在熱乎乎的鍋底,仿佛在說:來呀,來吃我呀。就連那香味兒似乎也打著轉兒地往人鼻子裡鑽呢。
牆頭的麻雀仿佛也被勾出饞蟲,顧不上梳羽毛,都拍拍翅膀上了柿子樹,用尖銳的小嘴兒輕輕啄開薄薄的柿子皮,一口口啄食內部甘漿。
頂端的樹枝細細的,隨著它們的動作微微顫動,帶著兩片倔強不肯墜落的枯葉簌簌作響。
孟陽托著腮蹲在樹下,仰頭看著它們喃喃自語,“麻雀呀麻雀,你們站得高,瞧瞧白姑娘走到哪裡了呀……”
這幾日他夜觀天象,料定很快將有大雪,所以催著白星將柿子收入屋內,任它們慢慢成熟。隻有頂端的十幾隻沒有動,那是專門留給越冬鳥雀的。
他隨手撿起一根枯枝,抱著膝蓋在柿子樹下的地上寫寫畫畫,過了會兒,又仰起臉來,試探著喊道:“白……”
結果一個“白”字剛出口,門口就傳來熟悉的四聲敲門:“咚咚咚咚。”
孟陽猛地扭過頭去,習慣性問道:“誰呀。”
“鄰居。”
他直接從地上蹦起來,丟開樹枝就跑,“我炒了栗子,還熱乎呐!”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打開,孟陽徑直對上一隻死不瞑目的野豬。
他被嚇了一跳。
白星從野豬後麵露出臉來,眼睛閃閃發亮,裡麵全是愉快的神采,“有肉吃!”
肉沫烤豆乾!她可還記得呐!
約莫一刻鐘後。
洗乾淨手的白星乖乖坐在屋簷下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親眼見證孟陽開鍋蓋。
他的動作很慢,表情很鄭重,猶如在進行什麼了不得的儀式。
“我開啦?”
“開吧開吧。”白星一個勁兒點頭。
“我開啦!”孟陽抿緊嘴唇,下定決心。
刹那間,洶湧的油香擠滿整片屋簷,濃鬱的栗子味撲鼻而來,她本能地深吸一口。
好香呀。
孟陽撿了一顆出來,呼呼吐著氣,在兩隻手之間瘋狂搗騰幾回才遞過去,“好燙好燙,我好久沒炒啦,你先嘗嘗味道怎麼樣。”
兩根細長的手指在栗子殼上輕輕一捏,伴隨著細微的一聲“哢嚓”,裡麵就滾出來暗黃色的肉,帶著微燙的熱度在白星掌心打了個滾兒。
栗子肉很大,她一張嘴啊嗚全部吞掉,一邊的腮幫子高高鼓起,像冬日急於進食的小鬆鼠。
栗子皮薄肉多,入口細膩至極,一點兒都沒有渣滓,在唇齒間略微攪動幾下就碎了。再用舌頭微微一抿,就成了濃鬱的果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