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書生和那女子(十五)(1 / 2)

隔壁的小書生 少地瓜 11149 字 12個月前

當晚, 白星像往常一樣觀察夜色時,發現星空隱隱泛紅。

彎月旁排了幾朵厚重的雲彩,冰冷的空氣似乎也比平時沉了許多, 吹得裸/露在外的肌膚微微刺痛。

就連地上的霜花,仿佛也較昨日更清晰。

她微揚起臉,閉上眼睛,細細感受著徐徐吹來的晚風:

風小了, 但水汽重了。

整片天地仿佛都在積蓄水分,暗自醞釀一場大雪。

如無意外,三兩日內必至。

她掃了眼牆角日益縮減的柴火堆, 決定明天一早就帶阿灰上山,多囤積一點柴火。

中原腹地的雨雪固然不會對她的行動產生太大影響,但雨雪必然會打濕山中林木。若直接焚燒受潮的柴火, 會產生大量濃煙和毒氣,屆時身子非但暖和不起來,隻怕一夜過後就要涼透了……

誰知次日早上,她跟孟陽正吃著菌菇蘿卜丁肉醬臊子麵時,後者忽道:“白姑娘, 我夜觀天象, 覺得三五日內可能會有雨雪,不如今天我們去城外弄一點柴火來吧。”

若沒了柴火,可怎麼做飯呀!

還夾著麵條的筷子略停頓了下, 白星稍顯詫異的瞧了他一眼。

一顆裹滿醬汁的蘑菇丁在麵條上晃了晃,終於失去平衡, 順著滾了兩圈, 吧唧落回碗中。

門口掛的小黑板她不是沒瞧見, 隻這場雪怎麼也要等幾十個時辰後才到, 自己之所以看得出,是得益於十多年來與山林草獸為伍的生涯,這書生?

夜觀天象……讀書人都這麼厲害的嗎?書上連這個也有?

此時的孟陽正彎腰往灶膛內埋紅薯,並沒看到鄰居眼中的驚訝。

他用帶著紅色火星的餘燼小心蓋好,這才轉身替她挖了滿滿一大勺臊子,還特意多舀了肉丁進去,“我想著,單靠人力畢竟有限,不如去借了王大娘家的驢車來……”

他實在是個很溫柔細心的人,說到這裡還不忘稍顯羞澀地解釋道:“我實在養不起驢子,也沒有車。”

沒錢並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這世上至少八成以上的人談及囊中羞澀時都會稍加遮掩,生怕被人瞧不起,但他沒有。

他就這麼坦然地訴說著自己的貧窮。

王大娘在家看孩子,開門的是王大爺,一個紅臉龐的矮老頭兒。

了解了孟陽的來意後,王大爺非常爽快地同意出借,得知用途後還驚訝地望了望天空,“真會下雪?”

這可是個難得的晴天哩!

人類對老天心存敬畏不是沒有道理的,有時候它像可怖的老者,使白晝失去光明,以閃電撕裂天幕;有時卻又像頑皮的孩童,分明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裡,下一刻就大雨滂沱,頃刻間瞬息萬變。

若不留神用心,暗自觀察,又哪裡能窺得一絲半點規律?

孟陽摸了摸小毛驢的脖子,點點頭,“是呢,這兩日您若有空,最好也趕緊囤一點。”

老王家今年添了小孫女,最怕受冷。

小毛驢被摸舒服了,“昂航~昂航~”叫了兩嗓子,毛茸茸的尾巴歡快地劃著圈子。

飼養大型牲畜不像養雞養鴨那麼簡單,光每日所需飼料就是好大一筆開銷,所以不光孟陽,桃花鎮內也有許多人家沒有牲口。

而王家這頭小毛驢體型修長健美,皮毛溜光水滑,顯然被養得很好。

王大爺是知道孟陽的本事的,聞言忙點點頭,“那是,今兒家裡還有點活,明兒就去!”

可不能凍著孩子。

頓了頓又很貼心的問:“斧頭要不要?前幾日剛磨過,很鋒利的。”

孟陽笑著拱拱手,“多謝,不必了,我帶了呢。”

那頭白星也牽了阿灰出來,肩膀上還斜挎著一個皮囊,裡麵塞了幾個烤土豆和一紙包潔白的細鹽,預備著若是中途餓了,還能墊一墊。

烤土豆跟烤紅薯的方法沒有任何區彆,但味道卻截然不同:紅薯更軟更甜,土豆更麵更香。把土豆外皮烤得稍微焦一點,吃的時候若能撒一些細鹽,啊~

她覺得自己很擅長做這個。

小毛驢拉著車,咯噠咯噠走過來,很好奇地打量著阿灰。

多麼高大呀!

它的年紀也不大,還未曾出過桃花鎮哩,哪裡見過這樣的高頭大馬?

它打量阿灰,阿灰和白星也在瞅它:

一身青灰色的皮毛,偏肚皮、嘴巴和兩隻眼圈周圍是白色的。相較馬兒,小毛驢的眼睛明顯更狹長一些,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泛著笑意。

憨登登,怪喜人的。

毛驢大多脾性溫柔乖順,便是年幼的孩童也可輕鬆駕馭驢車。

若將小毛驢拴在石磨邊,眼睛上蒙一層黑布,它們就會圍著石磨轉圈,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就是這樣心思簡單的動物。

白星看得有趣,摸了摸它的腦瓜。

分明是初次見麵,但小毛驢卻沒有半點抵觸,很開心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兩排長睫毛在清澈的眼底映出倒影。

在寒冷的冬日,誰能抗拒暖呼呼的皮毛呢?絨乎乎的觸感太過舒適,白星頓時心情大好,順手從阿灰身上的褡褳內掏了隻蘋果出來,習慣性地掰開兩半,一半給阿灰,一半給小毛驢。

她喜歡跟動物打交道。

當然啦,若是好吃……難免更加偏愛。

小毛驢抖了抖耳朵,掀開嘴唇,露出兩排大白牙,看上去傻乎乎的,似乎在笑。

誰知它剛伸著嘴巴去接蘋果,阿灰突然發威:

它幾乎從地上蹦了起來,差點將白星從背上顛下去,然後一張嘴,合著還沒咽下去的蘋果渣滓,“噗噗噗”吐了小毛驢一臉。

小毛驢被嚇壞了,“昂航~”叫了一嗓子,竟還不忘蘋果,忙咬著往後縮。

正趕車的孟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哎呦一聲,直接從車轅處跌進後麵的車廂內,咕嚕滾了半圈。

白星雙腿發力,當即從馬背跳到驢車上,一手驢一手孟陽拉住了,“沒事吧?”

孟陽穿的厚厚的,整個就跟棉球一樣,倒是沒磕到,隻是心有餘悸地瞅著阿灰,“沒事沒事。”

他似乎很不討這匹馬兒的喜歡呀。

唉,世人說得對,人人都愛寶馬,可寶馬卻未必愛人人……

白星勒住驢車,重新將韁繩交還給孟陽,然後擰著眉頭看阿灰。

這小畜生野性難馴,她生氣了。

在關外,野馬是敢於跟餓狼正麵抗衡的存在,但凡能單槍匹馬活下來的,哪一隻蹄子沒沾過血呢?

阿灰絲毫不知收斂,竟還在衝小毛驢使性子,齜牙咧嘴撩蹄子,嚇得後者“昂航”聲響成一片,整頭驢抖得不成樣子。

可就算這樣了,它竟然還在哆哆嗦嗦的嚼蘋果?

白星拉著臉,反手抽出腰間的馬鞭,往阿灰身上打了一下。

啪!

“蘋果是我買的,我可以隨意支配,懂?”

今天自己隻是分了半個蘋果給小毛驢,阿灰竟然不顧主人還在馬背上就鬨脾氣,若來日生死關頭,自己還能信任它嗎?

而阿灰看上去比她更震驚更委屈,兩隻眼睛都瞪圓了:

“嘶律律~”

你打我?!

你竟然打我!

你竟然為了一頭蠢驢打我?!

阿灰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你就算拿一大袋蘋果來,都不會原諒的那種!

它用力尥著蹶子,在原地又叫又蹦,長長的鬃毛甩來甩去,誰看都知道是野馬發瘋。

阿灰乃名種之後,年紀雖小,高大的骨架和流暢的肌肉線條已然初具雛形,盛怒之下四肢鐵蹄猶如重錘敲鼓,震得地麵塵土飛揚哐哐作響。

孟陽和小毛驢看得心驚膽戰,一人一驢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小聲道:“白,白姑娘,它還小嘛,有事慢慢說,何必動手……”

小動物跟小孩子是一樣的,哪有生來就懂事的呢?

小毛驢:“昂航昂航~”

不過,那紅紅白白的果子真甜呀!

白星卻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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