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沒收到她父親犧牲的消息,肯定有過,說不定哪天他就出現了。你們現在給我穿小鞋,等我爹回來再收拾你們。這不,突然就出現了。”
趙政委感慨:“是呀。突然就出現了。還是個不好與的主兒。”起下午杜啟元說的哪些話,不禁慶幸,“得虧邵耀宗是個實的。要是個油腔滑調,溜須拍馬的,今天不殘也得脫層皮。”
師長又到邵耀宗管他叫大哥,“邵耀宗可真是,回去了吧?”
邵耀宗雖是營長,其實是副團級。可一團長是的。審問他沒資格,邵耀宗又跟一團的不對付,師長和趙政委也怕節外生枝,今天也沒讓他參與。
二團的都知道他爹娘難纏,沒指望他這快回來,以至於也沒給他排班。
邵耀宗在團裡沒事,一到下班時間就回家了。
臟衣服還沒洗,到家就把一家的衣服鞋子拿出來,洗衣服刷鞋。
他這自覺,杜春分很滿意。
濱海冬天種菠菜,下雪的時候不需要用東西蓋上。這邊天氣特冷,去年冬天杜春分就準備了很破麻袋,然後在麻袋上麵蓋滿從山上弄的樹葉。
菠菜扛過嚴寒,開春返青就可以吃了。
為了犒勞邵耀宗,杜春分又洗一盆菠菜。
大鐵鍋燉魚,爐子上的小炒鍋炒菠菜。
邵耀宗不在家,娘幾個天天中午在食堂吃的好,早晚隨便做點,用油的機會少,存了很油。杜春分炒菜的時候就放一湯匙豬油。
菠菜上油汪汪,邵耀宗吃的胃大開,“還是自家做的好吃。”
杜春分:“喝點魚湯。彆吃窩頭,魚肉吃了。這條魚大,不吃完明早就變味了。”
邵耀宗經常有早訓,消耗大,飯量也大。
家裡沒剩過菜,邵耀宗不知道能隔夜,以至於又一次信以為真。
“甜兒,你們也吃。”
甜兒立馬把窩頭放下。
杜春分攔住:“她中午就沒吃。肚子裡沒點糧食睡覺前又得嚷嚷著餓的難受。”
晚上天涼,邵耀宗可不爬起來給孩子做飯,低下頭不摻和娘幾個的事。
甜兒不禁說:“膽小鬼!”
邵耀宗:“那你把窩頭放下?”
甜兒瞪著眼睛看著他使勁咬一窩頭,像咬她爹的肉。
邵耀宗好笑:“你娘是為你好。沒發現又長了?”
沒有對比,甜兒沒發現。
甜兒知道她力氣大了。
以前娘不讓她幫忙,今天還讓她幫著拎醋呢。
杜春分見小孩實實吃飯,就不再管她們,轉向邵耀宗:“那個杜局中午吃的還滿意吧?”
邵耀宗點一下頭,起中午的事,趕緊把嘴裡的肉咽下去,清清嗓子,“我說了你都不敢信,那個杜局居然也是濱海的。”
啪嗒!
杜春分的勺子掉碗裡,濺起點點魚湯。
邵耀宗笑了:“是不是特意外?”
杜春分張張嘴,看到他單純的興,像“鄉見鄉,情深意更長。”又像“他鄉遇故知”似的,沒有一絲懷疑,甚至試探,以至於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說啥。
好一會兒,杜春分憋出三個字:“沒到。”
“我也沒到。”邵耀宗感慨地咂舌,“那個杜局知道我也是濱海,立馬放下架子,還不讓我管他叫杜局。”
杜春分的呼吸一頓,緊接著就到不可能叫爹,更不可能叫爸。否則邵耀宗不可能是現在這樣,“你不會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說,不行不行,不合規矩吧?”
邵耀宗搖了搖頭:“李慕珍嫂子她們不是嫌我不知變通嗎。”
杜春分有個不好的預感:“所以?”
“他雖然五十了,看著頂比我大十歲,叫叔叔大伯我也叫不出,所以就管他叫——”
“哥?”杜春分忙問。
邵耀宗不禁問:“你咋知道?”
杜春分掰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麵啥玩意。
“邵耀宗……”
杜春分心累。
邵耀宗看她一臉無奈:“你也覺得不合適?師長和政委也是這說的。”
“他倆?”杜春分不禁挑眉。
邵耀宗點頭,“他們的意思甭管看起來什樣,年齡擺在那兒。”
杜春分很說,這話也就你信。
再一,不對!
師長和趙政委知道,說明現在情況比以前好了。
那沒必要給了糖就跑。
杜搞啥呢。
“春分,什呢?湯快涼了。”
杜春分回過神,“那個杜局這兩天住哪兒?”
她非得找他好好問問不可。
不就是個局長嗎。
搞得像首都領導一樣神秘。
裝啥玩意呢。
邵耀宗:“走了。”
“走了?!”杜春分驚呼。
邵耀宗嚇一跳,幾個孩子不禁停下來。
杜春分忙說:“不是衝你們。”朝東邊瞥一眼,“這快就查清楚了?”
“現在不是以前,拖個十年八年也沒來救她。她跟一團長還有點感情,不連累他,昨天夜裡就全交代了。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政委說還有一點點事。估計是核實。沒問題就上報總部。”
杜春分:“那個杜局那大年齡,昨天夜裡過來,忙一夜,今天又走,也不怕過勞出事。”
邵耀宗嚇得趕緊往外看。
大門從裡麵鎖上,他們又在堂屋,左右鄰居聽不見,鬆了一氣:“彆什說什。梁冰在地方公安局很年,杜局得趁著消息走漏前把她安排的監視起來。”
杜春分不禁問:“他不止是寧陽的局長?”
“他是。但隻有他最了解梁冰。旁不一定能查清。”
杜春分皺眉,合著這次真不是故意躲著她。
那他為啥避而不見。
難不成怕見一麵就得走,她誤以為他騙她。
她杜春分是那樣的嗎?
虧得還是她爹。
這不信任不了解她。
看回頭咋收拾他!
邵耀宗見她又走神,“又瞎琢磨什呢?”
“沒到他這忙。”
邵耀宗笑道:“職位越責任越大。再說,這事也不好查。”
杜春分不甚懂,洗耳恭聽。
邵耀宗:“她不可能把安排在一處。那些有沒有下線,梁冰,不,沈雪有沒有上線,這些都得查。”
杜春分算算時間:“得小半年吧。”
邵耀宗查沈雪一個就查半個月,“可能吧。梁冰是烈士,估計還得由他送往烈士陵園。”
“事挺啊。”
邵耀宗點頭:“即便不用他出麵,也得他一一過問。沈雪可是建前的。快二十年了,她那時候發展的,漏掉一個以後就有可能釀成大禍。”
“師部打算什時候上報?”
邵耀宗沒問:“這不是咱們該心的。吃飯吧。”
“爹,我吃飽啦。”
甜兒放下筷子。
邵耀宗說,吃飽就吃飽了。乾嘛還特意說一。抬眼看到她手裡的窩頭,好氣又笑:“問問你娘。”
杜春分瞥一眼小孩,“邵甜兒,明早吃啥?”
甜兒把最後一窩頭塞嘴裡,甕道:“香油雞蛋。”
邵耀宗不由得看杜春分,那是啥?
“小蔥蒸蛋澆香油。”杜春分忍不住說:“你真會吃。家裡的香油是留哪天沒菜做蒜泥雞蛋的。”
邵耀宗:“香油不用票,吃完咱買。”
不用票,但是溢價物,很貴。
邵耀宗從兜裡掏出一卷錢遞給她。
會計今天下午看邵耀宗來報賬,很數落他,你回家探親還報賬,可真好意思。
全軍誰沒聽說過杜春分的威名啊。
會計怕哪天那大鐵鍁落到她頭上,生生忍住。
以前很都不知道邵耀宗家哪兒的。
杜春分彪歸彪,廚藝沒的說。提起杜春分的廚藝,總忍不住加一句,濱海最好的飯店的大廚之一。久而久之,全軍都知道他倆是濱海的。
邵耀宗探親,住的招待所在川南,離安東幾千裡路。
會計驚得使勁揉眼,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小問他,回家探親是幌子不成。
沒有師長和政委的許可,邵耀宗笑笑啥也沒說。
會計以為部隊紀律,頓時不敢問。
可她好奇,那電報和信怎回事。
拜陳月娥那夥所賜,不少都知道他爹快不行了。
邵耀宗就給一句“半真半假”。
生病電報是真,回家是假。
會計很好奇,啥事值得邵耀宗親自去。
沒過久她知道後,恨不得不知道。因為她不敢說,憋得難受。
話又說回來,翌日上午,一團和政委又沒出現,一團的三個營長去兩家找,門鎖上了,便以為他倆有特殊任務。
又過一天,還是沒出現,三個營長總覺得事情不對勁,一起去找副師長。
副師長還真知道,昨天師長告訴他的。
可他們還沒收到總部指使,便糊弄三個營長,兩在總部。
三個營長去一團政委家找的時候,一團政委的家屬就在師部跟她愛離婚。
師長和政委曾猶豫過他們那做對不對。看到天真的孩子,再一次生出惻隱之心。翌日上午辦好手續就送她們母女二上火車。
母女二到家那天好周末。
一團長和政委沒回來,這大周末的梁冰跟政委的妻女怎也不在家。
不應該啊。
孔營長讓陳月娥去打聽。
陳月娥這個八婆十分鐘就打聽到,政委的妻女好像走了。
孔營長的腦袋不夠使,不等於另外兩個營長跟他一個德行。
倆一合計,帶著孔營長找師長。
總部的在趕來的路上,師長無需再擔心,直言他們周一回來。
周一早上五點鐘,邵耀宗摸黑爬起來。
杜春分睜開眼看他一下,以為他上廁所。發現他打著手電筒穿衣服,不禁坐起來,“出啥事了?”
“今天通報。”邵耀宗穿上鞋,“以防一團的頭腦發昏,今天我們所有都去警戒。”
杜春分瞬間清醒,“開會?”
“必須開會!”邵耀宗朝南邊努一下嘴,“咱們這兒什地方?思絕不能亂。”
杜春分睡不著,索性也起來,“那一團是不是就沒有了?這兒跟總部一樣三三製?”
邵耀宗微微搖頭,“那樣一個團就太了。”
杜春分失望:“我還以為能把孔營長的營長撤掉。”
“怎可能?”邵耀宗失笑,“除非他犯了原則性錯誤,或者轉業。再睡會兒吧。”
杜春分:“我給你做點吃的?”
邵耀宗看看手表,“半小時能做什?”
半小時可以用她買的平底鍋煎雞蛋。
然而那個鍋一直沒用,杜春分還得洗和刷。
杜春分就把大鐵鍋拿到出來,邵耀宗燒火,她給邵耀宗做兩個雞蛋餅。
邵耀宗拿走一個,剩下那一個留給四個孩子。
杜春分塞給他:“孩子還差你這一?我們今天中午吃豬雜和糝湯。”
“糝湯什湯?”
杜春分:“母雞、排骨、棒骨熬的湯,趁最熱的時候衝雞蛋,然後撒上香菜、蝦米和胡椒粉。”
邵耀宗忍不住咽水:“濱海飯店這做還差不。你,頂用棒骨。”
杜春分雙手叉腰。
邵耀宗拿著餅滾蛋。
打開門嚇一跳,突然過去一。
邵耀宗看那是誰,那停下。
“營長?”
邵耀宗鬆了氣:“蔡?”
蔡副營長吸吸鼻子,“什東西這香?”
邵耀宗二話不說全塞嘴裡,用鼻子哼一,趁機咽下去一點,甕道:“你嫂子在給幾個孩子做飯。”
蔡副營長聽音不對,“營長感冒了?”
“吃窩頭。”
蔡副營長眼中一亮,“我怎沒到。營長,等等。”跑回屋裡拿倆窩頭,還要給邵耀宗一個。
邵耀宗擺擺手,“師長命咱們這早過去,不知道是開會還是早訓。吃太回頭訓練的時候肚子疼。”
杜春分好笑,邵耀宗越來越能耐,居然會說瞎話了。
然而一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又笑不出來。
梁冰把政委供出來,不等於把所有供出來。
萬一她故意隱瞞,今天的早會極有可能出現兵/變。
切豬雜險些切到手,杜春分頓時不敢三心二意。
李慕珍見狀,問:“小杜,是不是不舒服?歇會兒,我們切。”
“豬雜都是你們收拾的,你們歇會兒吧。”杜春分使勁甩甩腦袋,“沒事。”
周秀芹:“是不是你公公婆婆又來電報?”
杜春分搖了搖頭,“也不是。我總覺得有啥事要發生。可咱們這兒是部隊,能有啥事啊。”
劉翠華一步竄過來,“小杜——”
杜春分嚇一跳。
劉翠華後退一點,“小杜,你感覺沒錯。情況不大對。楊今天五點就走了。天黑的啥也看不見。早訓也犯不著這早。我問他出啥事。楊說不知道。然後又說一句,事不小。”
李慕珍:“彆瞎猜。啥事晚上他們回來不就知道了。小杜,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
杜春分打起精神,撐到下課鈴響,就往餐廳跑。
到門險些跟撞個滿懷。
站穩一看是江鳳儀,不禁舒一氣:“嫂子,早飯沒吃?”
江鳳儀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春分,出,出大事了!”
杜春分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反應過來就往外跑。
江鳳儀嚇一跳,趕忙喊:“乾嘛去?”
杜春分停下。
江鳳儀說什,一起她說的話,“哎,小邵沒事。”
杜春分愣了一瞬間,頓時覺得雙腿發軟,又不禁慶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知道,邵耀宗在部隊。”杜春分沒法解釋,她咋一聽說出事就以為是邵耀宗,“不是甜兒她們?”
江鳳儀把她拉進來,“然不是。”朝外麵努努嘴,“她們過來了。”
“那還有啥事?”杜春分真奇怪。
周秀芹也忍不住過來。
江鳳儀趕緊把她上午開會聽到的事說出來。
熱熱鬨鬨的食堂瞬間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向來很喜歡跟杜春分聊天的皮小子們一個個呆若木雞。
李慕珍朝自身上掐一把,確定不是做夢,不禁問:“梁冰——不,那個沈雪是特務?咋可能?她不是革命?”
江鳳儀:“都查清楚了。她用了梁冰的身份。她跟梁冰也不是一模一樣,據她交代利用什妝技術。反有八分像。時救出她的時候,她瘦骨伶仃,有一點點不像咱們的也沒懷疑。”
周秀芹不禁說:“難怪一團政委的愛和女兒突然走了。換我也沒臉呆下去。”
劉翠華起那個年輕的女子和她可愛的孩子,忍不住罵:“他可真該死!自都背叛了民,居然還有臉結婚生孩子!”
這也是杜春分說的話,但她還有更好奇地事:“鳳儀嫂子,你們開會有沒有說怎判?”
江鳳儀搖了搖頭,“咱們這兒又不是軍事法庭。一團長和政委估計得十年左右。沈雪死罪沒跑了。”
李慕珍:“要我說就該直接槍斃!”
杜春分忍不住點頭。
江鳳儀附和:“要我說也該。可咱們是法治社會。不說她,反被總部來的車拉走了。小杜,這下陳月娥不敢再找你麻煩。”
杜春分莫名笑,“您剛才那著急,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事?”
“然是沈雪。”江鳳儀的事都知道了,不用她講,可這大的事不找個分享,她憋得難受,“你知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團的,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看孔營長以後還怎抖。”
周秀芹不禁問:“一團和政委都沒了,那一團以後咋辦?”
江鳳儀:“估計選新團長。”
李慕珍和劉翠華互看了看,有個很不好的猜測。
江鳳儀見狀,奇怪,“你倆怎了?”
李慕珍眼角餘光看到學生們,說要不吃飯,可注意到沒有一個好奇中午吃啥的,隻能說:“餘以前跟我念叨過,要不是一團長上過軍校,一團團長就是孔營長。一團三個營長,隻有他是副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