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著身子,微微向前傾斜,仰起頭,張開嘴,帶著一絲期許,看向他。
孟西洲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彎下身子送了過去。
他舀的太滿,藥汁順著唇角滾落,孟西洲一直看著她,趕忙抬手為她抹淨。
醒酒湯酸甜口味的,沈青青早就渴了,咕嚕咕嚕,直接喝了一碗。
喝完後,她舔舔唇,又塞了塊梨,屋外敲響了五更天。
孟西洲看盤子裡的梨已經見了底,問:“要不要再削一個?”
沈青青粲然一笑,眸色像是蒙了一層紗,她冷不丁的問了句,“累嗎?我這樣使喚你。”
她的聲音沒什麼溫度,還帶著醉酒後的口齒不清。
“不累。”
她低下頭,醉醺醺的小聲嘟囔著。
“演一個跟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其實挺累的。”
孟西洲呼吸一頓,他張開嘴,喉嚨裡像是灌滿了碎冰,稍稍一動,就滿是刺痛,疼的他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半晌,連一句“不是”,都講不出。
沈青青瞥了他一眼。
真狼狽。
可她卻沒有一絲快意。
甚至她覺得,腔子裡,除了翻江倒海的胃,還有什麼在隱隱作痛。
“還想吃梨。”她突然抬起頭,擠出個淺淺的酒窩。
仿佛剛才那一句,隻是他的幻聽。
“我去給你弄。”
得了令的人,像是一條突然破網的魚,倉皇而逃。
少時,孟西洲端著一盤子處理好的梨塊折回內殿,榻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她攥著被子一角側躺著,半蓋著臉,麵頰泛紅,額間布著層細密的汗珠,酒勁兒還在。
他伸手,將那隻伸在被子外麵的粉足塞了回去,又把她頸下枕著的小米殼枕頭順了順位置。
而後孟西洲蹲在一邊,他想摸摸她,但瞧了半晌,終是沒敢把手落在她的額間。
他起身,將屋內燭火熄滅,臨關門時,從衣架上取了件乾淨的衣裳,走了出去。
步至廳內,孟西洲看向一側的羅漢榻,陷入深思。
*
翌日,沈青青捂著額頭醒了過來。
醉宿後的頭痛欲裂,讓她嘶嘶倒抽口氣。
抬眼見身邊的桌案上放著杯不知道什麼時候送來的水,她夠來喝了。
冰冷下肚,支離破碎的記憶漸漸被拚湊起來。
昨夜宴請了父皇母親還有一眾哥哥,後來遇到了四哥和七哥送來的“喬遷禮”,再之後看了花燈,好像還吐在外麵了,其餘的……
似乎丟掉了一小段記憶,但不重要。
她晃了晃腦袋,旋即躺了回去。
徒手一摸,藏在深處的香囊被她從枕頭下麵翻了出來。
花燈,香囊,孟西洲。
她想起來了。
但又不是全部所有,就像是一副完整的素描畫,突然被人拿橡皮擦掉了好幾塊,即便修複,也不是原來的那一張。
孟西洲昨天晚上光著上身在鳳棲閣裡溜達來著,然後……她也洗過澡。
沈青青心口一滯,她攥著香囊,連鞋子都沒穿,口中叫著“赤月”,一路推門走到廳內。
這時,早就帶著侍女候在外麵候著的赤月聞聲推門,巧見殿下穿著裡衣站在羅漢榻前,視線側移,羅漢榻上的男人,正散著烏黑的發,披著件小殿下的長衫,光著上身坐在那。
她小臉一紅,趕忙低頭。
腦海裡止不住聯想二人昨夜都做了什麼,才能有現在這一幕的發生。
其他侍女們見狀,暗暗驚呼,趕忙低頭。
沈青青頭皮發麻,帶著一絲驚慌,吩咐道:“先出去。”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孟西洲披著那件不合尺寸的長衫,頂著一對兒睡眼,悶聲道:“昨夜在宅子外麵遇到你,你醉了。”
沈青青語氣慵懶,帶著一絲無奈問:“我問的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金元。”
孟西洲是太子,上元節是要去朝天門參加上元慶典的。
即便慶典取消,他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千裡之外的普爾圖木,出現在她的公主府。
“這個問題……我昨夜答過了,你忘了麼?”
“忘了,昨夜的一切,都忘了。”
“你說……”
沈青青冷聲打斷他,“我喝了酒,說過的話就不算數,你也不用拿一個醉鬼的話想去要挾什麼。”
她警惕的看向他,仿佛他下一句,就要說出什麼類似於倆人昨夜滾了床單這種震爆性的話。
孟西洲淡淡一笑:“忘了也沒關係,我本來就是打算重頭開始的。”
昨夜的一切,本已超出他設想。
他知足。
“我們沒有可能重新開始。”沈青青回答。
“沒關係,即便不能重新開始,也沒關係……讓我做你麵首也行,我不介意的。”
麵首……
沈青青覺得這句話莫名熟悉。
【就是做麵首也不是天天能見到的,今天還不知足麼?】
她想起來了。
昨夜她都做了什麼,孟西洲又是如何伺候了她一晚上。
那一塊消失的畫麵,重新映在她腦海。
酒後誤事。
她暗暗鬆了口氣,感歎還好不是酒後亂.性。
“行麼?”他眸色中的懇求之意毫不遮掩。
沈青青見他竟沒有半分說笑的意思,釋然一笑,帶著些許輕蔑道:“你愛做就做吧,反正我這宅子大,有地方住,但醜話說在前麵,若是壞了我清譽……”
“不會的,我會很乖。”
沈青青自然不知道,孟西洲現在滿腦子都是昨夜得到的一絲甜頭。
話音未落,屋外傳來一陣嬉鬨,是男子發出的陰柔之音,聽了讓人會頭皮發緊。
孟西洲再欲解釋,一段輕柔縹緲的琴樂忽然奏響,他疑惑的蹙起眉頭,向門口看去。
沈青青突然不想把這幾位儘職儘責的樂隊成員送還給四哥七哥了。
她笑笑,喊來赤月,吩咐道:“去,把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叫進來,見見日後的同他們同食同寢的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