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下了馬車,環顧周圍,發現這裡比其他地方富足。其他地方都是低矮的土坯房,茅草屋。
這裡家家戶戶都是青磚瓦房,院子也氣派,還都是一樣的,看著令人賞心悅目。
馮夫人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裡,兒子在這裡讀書,也是一件好事。
顏柳村本來隻有女子學院的。因為汴京開了滄瀾書院,悠然想著,顏柳村或許也能開一家滄瀾書院。
這一想法很快被實施,滄瀾書院的第一個分院,就建在了顏柳村。
滄瀾書院還未開,就吸引了不少人慕名而來,爭著要進滄瀾書院。
可滄瀾書院也有滄瀾書院的規矩,進門考試,合格者才能入學。每年的名額也是有限的,名額滿了,就不再收學生了。
馮夫人也聽聞滄瀾書院的規矩,不過她有熟人,滄瀾書院的院長,是馮世同的至交好友,看在馮世同的麵子上,會給通融一二。
馮世同的好友本不想通融的,可他欠馮世同一個人情,這人情需還了才好,便答應了馮夫人的要求。
馮夫人進了滄瀾書院,找到了院長,說明來意,並備上厚禮。
院長也沒多做為難,給馮子玨辦了入學手續。
等辦好了馮子玨的入學手續,馮夫人又問院長,女子學院那邊可還收學生,說著將丫丫推出來,說想讓丫丫進女子學院。
院長做不了主,隻說幫忙問問。
丫丫一直跟著馮夫人身旁,知道書院的規矩,仰著頭道:“夫人,我可以自己考進去,不用夫人為難。”
來的路上她把四書背會了,憑自己的本事應該能進女子學院的。
馮夫人收留了她,還給她入學院的機會,她不能再讓馮夫人為難。
馮夫人見她有骨氣,也很欣慰,越來越喜歡這丫頭了。
院長看向丫丫,見她年紀不大,口氣不小,便起了愛才之心,彎腰看著丫丫,說要考考她,若是能過關,定能進入女子書院的。
丫丫很自信,讓院長考開始。
院長見她年紀小,也不會為難他,便問她學了什麼。
丫丫如實回答,說學了四書,都會背了,讓院長隨意考,還學了一些藥理,拳腳功夫也會一些。
院長聽聞她背了四書還不信,覺得丫丫在說大話。
馮夫人在一旁瞧著,對院長道,這一切都是真的,這丫頭聰慧得很,隻幾日功夫就背下來了,她親眼所見。
院長又驚又喜,若丫丫是男孩子,他都想收為入室弟子了。
他並不知道馮夫人與丫丫的關係,以為丫丫是馮夫人的親戚,便也沒多問,真的考了四書,丫丫都對答如流。
這讓院長連連讚歎,對馮夫人道:“這女娃聰慧,好好培養,將來非池中物。”
他想起什麼,又對馮夫人道:“聽聞朝中想讓女子做官。”再多的便不說了。
馮夫人是個人精,自然聽出院長的話,看向丫丫的眼光就變了。
女子做官,若是丫丫將來做了官,成了馮家的兒媳,即便兒子不頂事,也是無礙的。
馮夫人也算看出來了,馮子玨被他們慣壞了,吃不了苦。
那些考上進士做官的,那個不是睡三更起五更,頭懸梁錐刺股,那中聰明絕頂,過目不光都是傳說中的的,根本不存在。
要想考中進士,被朝廷封官,需的自己努力才行。
就像馮世同,坐到揚州提督,除了家中運作,與他的努力脫不了關係。
院長看好丫丫,親自帶著丫丫去女子學院那邊報名,如今的女子學院也改名了,叫婉月書院。
女子書院的院長是女子,曾是楚英寧的的姐妹,姓林,是汴京有名的才女,因看不慣丈夫花天酒地,左擁右抱,選擇了和離,經楚英寧介紹,來到顏柳村,做了這婉月書院的院長。
林院長也不多說,直接拿出考題讓丫丫寫。
丫丫道:“院長,我認識字,但不會寫字,能否口頭回答。”
林院長見她小小年紀,口齒伶俐,吐字清晰,看著也聰慧,很是喜歡,自然答應了。
讓丫丫口述答案,她親自幫丫丫寫答案。
丫丫果然聰慧,上麵的題目基本都會,沒有難得到她的。
林院長起了愛才之心,當即收丫丫為關門弟子。
馮夫人見狀,內心五味陳雜,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彆嗎。
馮子玨進入書院需要走關係,人家還不願意收,她備了厚禮,舍棄了臉麵才讓人家收下他。
而丫丫呢,僅僅憑著自己的本事,就讓院中收她為關門弟子了。
這差距,令馮夫人吃味,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這就是差距。她不得不承認,還好這丫頭將來是自己家的。她這樣安慰自己。
馮夫人備受打擊,馮子玨也不好受。丫丫一個小丫頭,比自己小幾歲,卻處處壓他一頭,是誰都不好受。
此刻馮子玨心裡開始排斥丫丫。
兩人順利進入書院,開始書院的生活,馮夫人沒有多留,留下一些銀錢,帶著王嬤嬤離開了。
王嬤嬤見馮夫人不高興,道:“夫人該高興才是,那丫頭再如何有本事,還不是得靠著夫人。”
馮夫人明白這些話,心裡依然不舒服,若丫丫真嫁進馮家,處處壓兒子一頭,讓兒子的顏麵往哪裡放。
想到這裡,馮氏對丫丫的喜歡減退了幾分。
丫丫再聰慧,也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隻知道表現自己,並不知馮夫人的心思。
書院的課程丫丫學的很快。彆人學一個月的課,她兩三日就能學會,不僅如此,還能比彆人學的好。
在他的襯托下,馮子玨平平無奇,加上吃不了苦,上課睡覺,下課跟著同窗一起玩,學業總是墊底。
丫丫與馮子玨成了鮮明對比,一個是女子書院的風雲人物,一個是男子書院的渣學生。
偏偏這兩個人是兄妹,雖然不是親兄妹,也會被人拿出來作比較。
時間短,馮子玨不甚在意,時間長了,被人比較的多了,馮子玨越發覺得丫丫礙眼。
他見了丫丫就是冷嘲熱諷。
丫丫也不在意,隻把該學的學會,儘可能學習知識。
她知道,她的一切都是馮夫人給的,所有的東西都屬於馮家,唯有學到的東西屬於自己,刻在腦子裡,誰也搶不走。
林院長見丫丫勤奮好學,更是欣慰,時常給丫丫開小灶。
轉眼十年過去了。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能改變許多人許多事。
丫丫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臉上的麵具不能用了,她便學會了化妝,把自己畫的醜一些,儘量和以前相似。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五官很像悠然,隻是長了一張平凡的臉。
在長期變化中,彆人也沒發現她化了妝,隻覺得,她該是如此。
長大後,丫丫也感覺道馮家人不喜歡她,假期也在書院裡過,很少回馮家,尤其是這兩年。
馮子玨不在乎丫丫,甚至排斥丫丫,馮夫人便不想讓馮子玨娶丫丫了。
馮夫人對丫丫的感覺很複雜,欣賞的同時帶著嫉妒。
這丫頭太優秀,猶如那皎皎明月,馮子玨是那暗淡的星辰,在皎月的襯托下,更是毫無色彩。
她便息了讓丫丫做兒媳的想法,每每見到丫丫,總是說馮家是她的恩人,她要知道感恩,有些話雖沒明說,卻透著這些意思。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馮世同回來了,他是三年流放之刑,刑期滿了,也就回來了。
當初馮夫人以為馮世同不會回來了,沒想到他竟回來了,這令馮夫人大喜過望,對未來,她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馮世同雖然是渣男,為人卻不錯,又很多同僚,經過馮家的運作。馮世同如今是縣太爺。
五年前,馮家與揚州知府張家訂了婚,是知府張家的小女兒。
張家姑娘與丫丫同一個書院的,丫丫過於優秀,蓋過所有人的鋒芒,嫉妒的人不少,這張家姑娘就是其中一個。
她與馮子玨訂婚,自然了解丫丫的情況,對於丫丫一個姑娘,更是不放在眼中,時常暗示馮夫人,她不喜歡丫丫。
對於未來的兒媳,又是知府家的姑娘,馮夫人不想得罪,隻能疏遠丫丫,把丫丫當成了下人。
將來丫丫能為馮家所用,就為馮家用,不能為馮家所用,也不能成為兒子和兒媳之間的絆腳石。
馮夫人的態度變了,下人們的態度也會跟著變,都把丫丫當成下人。
丫丫以前很喜歡馮夫人,後來漸漸疏遠了,聽著馮夫人的話,丫丫忍不住皺眉,逢年過節,能不回去,也就不回去了。
馮老夫人沒有孫女,倒是對丫丫不錯,但也隻是不錯。斷不可能為了她委屈孫子。
馮夫人對丫丫的態度變了後,馮子玨更討厭丫丫。
他總覺得丫丫將他比下去,沒有麵子,更是不把丫丫當回事,使喚丫丫好像在使喚下人。
丫丫也不在意,就當報答馮夫人當年的恩情了。
若真論起恩情,她對馮家有救命之恩呢,當年若不是丫丫那塊石頭,馮子玨或許就不在了。
時間久了,馮家人也就忘記了這回事,都覺得丫丫占了馮家的光,才有如今的成就。
這一日,丫丫在房間讀書,張姑娘帶著人進來,站在門口看著丫丫,臉上儘是諷刺的神色:“喲,這是咱們書院好學生吧,真用功。”上前幾步扔掉丫丫手中的書,居高臨下看著丫丫,繼續嘲諷,“就算你再用功又如何,還不是一個低賤的下人。”
丫丫掀起眼皮,目光冷靜地看著張姑娘,冷靜道:“把我的書撿起來?”
張姑娘一手掐腰,一手指著丫丫:“我不撿,你能如何,你是馮家養的一條狗,我可是馮家未來的兒媳,也是馮家當家主母,我就算把你打殺了,馮家也不敢說一句話。”
她隻知丫丫是馮家的丫頭,卻不知丫丫根本沒賣身,屬於良籍,誰也不能打殺他。
丫丫緊緊盯著張姑娘,雙拳緊握,想把那張臉撕爛,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沒有優越的家世,在這裡全靠院長維護,若是與這群人發生爭執,院長會為難,有些氣,丫丫必須忍著。
張姑娘見丫丫敢怒不敢言,以為她怕了,更是得意,不僅將丫丫的書拂到地上,還走到床邊,將她的被扔到地上。
其餘人不僅不幫忙,還看好戲一樣看著這一幕。
丫丫一一掃視眾人,將她們的嘴臉記在心中,總有一日,她要讓這些人匍匐在腳下。
有句話怎麼說的,莫欺少年窮。
張姑娘把丫丫的東西都扔地上,低頭卻看見一個精致的荷包,那荷包看著有些舊了,卻被存放的很好。
她彎腰撿起來,掏出裡麵的東西,見是一個玉麒麟,眸中閃過嫉妒之色,一個丫鬟,也配擁有這樣好的東西。
這東西一定是馮子玨給她的。
馮子玨雖然嘴上討厭丫丫,可卻是護著丫丫的。
丫丫見張姑娘拿走了玉麒麟,伸手討要:“那是我的東西,給我。”
張姑娘以為那是馮子玨給的,自然不給,直接裝進自己的荷包,輕蔑看向丫丫:“你一個丫鬟,不配擁有這東西,這是馮子玨給的吧,他對你可真好。”
“這是我的東西,不是他給的,快把東西給我。”丫丫見她真要把東西拿走,伸手去搶。
旁邊還有其他姑娘,假裝拉著丫丫,還說丫丫不要臉,勾引馮子玨,明知馮子玨和張姑娘定了親,卻還要插足彆的感情,丫鬟就是丫鬟,就知道爬上主子的床。
總之,難聽的話不絕於耳,丫丫也不在意,隻想將玉麒麟要回來,那是她的東西,那東西或許是她身份的證明,對她來說非常珍貴,不能丟了。
婉月書院的學生都會一些拳腳功夫,即便不好,身子也靈活。
其他人攔著丫丫,張姑娘已經跑出去,見丫丫被攔住,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也跟著彆人說丫丫不要臉,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丫丫見張姑娘走遠了,也知要回玉麒麟無望,想了想推開眾人,大步離去。
她要去找馮子玨,既然張姑娘覺得那玉麒麟是馮子玨給的,就讓馮子玨解釋一下,或許還能要回玉麒麟。
可當丫丫找到馮子玨,將事情經過說出來時。
馮子玨皺眉問丫丫:“什麼玉麒麟,我怎麼不知道,誰送給你東西。”
丫丫很優秀,這幾年不乏向她告白的人。
馮子玨也是知道的,聽到有人向丫丫告白,他便不自覺皺眉:“就她那張臉,還能吸引男人,那是男人眼瞎。”
丫丫長相普通,可那雙眸子卻清澈水潤,燦若星辰,讓人見之不忘。
“不是人送到,是我自己東西,那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你快幫我要回來。”丫丫解釋。
若說張姑娘聽誰的,也隻有馮子玨了。
丫丫倒是想找她爹娘告狀,可她壓根不認識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
馮子玨認定丫丫說謊,對她來說很重要,定是哪個男人送的,便不在意道:“她,喜歡你送給她就是,這些年我們馮家管你吃,管你喝,還拿不得你一個東西了。”
丫丫不敢置信地看著馮子玨,不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些年馮家是給她不少東西,可她回報馮家的更多,每次馮老夫人,馮大人,馮夫人和馮子玨過生日,她都有準備貴重的禮物。
一次偶然的機會,丫丫發現她能讓植物長大,這些年,她催生了不少花草和藥材。
這中特殊的能力,還是一隻靈猴啟發她的。
十歲那年,院長生病,丫丫上山采藥,遇見了靈猴,那靈猴非常有靈性,也喜歡她。
每次去山裡采藥,丫丫總能遇見那靈猴。
丫丫不知,靈猴就是小靈兒,每次都能帶著丫丫找到上好的藥材。
彆人或許不認識丫丫,但靈猴認得,見丫丫上山,特意等著丫丫來,還帶她去了山穀。
那山穀就是一人一猴的樂園。每次不開心,丫丫都會到山穀裡坐坐,中植一些藥材,釀造一些果酒。
她也不知為何會這些,總之是腦海中存的一些東西。
來到了顏柳村,丫丫有一中歸屬感,仿佛她就出生在這裡,本就屬於這裡一樣。
不過那些藥材都便宜了馮家,普通的藥草就不說了,人參靈芝就有不少。
她不想被人說成忘恩負義,便想著還馮家人的恩情。
馮夫人問哪裡來的,丫丫就說運氣好,從山裡采的。
逢年過節,丫丫也是帶著禮物回去,就怕彆人說她白吃白住。
沒想到,到頭來,馮子玨還是覺得她占了馮家的便宜。
他這樣覺得,馮夫人是否也這樣覺得,馮家其他人呢,都覺得她吃白飯,占了馮家便宜。
真是可笑。
進書院的名額,是她憑本事得來的,與馮家有何關係。
這些年的吃穿,不靠馮家,她也不會餓死,相反,會過的更好。
就因為在馮家的原因,她不敢帶漂亮的首飾,不敢穿漂亮的衣服,就怕彆人說她奢侈,占著馮家的便宜,還不知節儉。
最後呢,所有人都覺得她占了馮家大便宜。
看來,是時候與馮家劃清界限了。
馮子玨見丫丫不說話,雙眸冷凝,不知在想什麼,道:“你彆生氣,不就是一個玉麒麟嗎,我買一個還給你就是。”
“我就要那一個,其他的再好也不是我的。”丫丫看著馮子玨,平靜道。
“不就是一個玩意兒,還你你不要,愛要不要。”馮子玨見她態度不好,拂袖離去,想起什麼回頭對丫丫道,“五月初五是祖母的生辰,家裡來信,希望你能回去。”
丫丫覺得諷刺,馮老夫人的生辰,她一個下人,一個丫鬟,回去做什麼,讓張家姑娘嘲諷嗎。
若是以前,丫丫不會回去,可這次她要回去,那玉麒麟是她的,她必須要回來。
張姑娘覺得那玉麒麟是馮家的,她就找馮家對質,證明那玉麒麟是自己的,把東西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