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如遇看著他。
隻會招來殺身之禍?對,按照淩火道君的性格,絕對有可能。
可那是薑如遇剛會拿劍時就用的劍,那劍靈也是和她在多少次戰鬥中磨礪催生出來的。她不幸,無能,被廢修為她認,但是如果類似的經曆還要放到她的劍身上,她不認。
清水峰峰主見薑如遇這個冷然的眼神,禁不住哂笑:“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以為本峰主拒絕收你為徒就不能提醒你?”
他看不上薑如遇現在的資質,但好歹,還有點劍心。
任意一個但凡良知未泯的劍修,都懂薑如遇遭到了什麼打擊。誰會真正認同淩火道君呢?隻是大家不敢說、不敢抱不平罷了。
他珍惜薑扶光現在的資質,為薑如遇曾經的資質惋惜,他活在當下,兩者並不衝突。
薑如遇道:“多謝峰主提醒。”
但恕她無法接受那樣的提醒,薑如遇剛才其實已經用上燃血之法續靈力,現在她非常累,心知追上去也查不出個究竟來,隻能先拖著疲乏的身軀回燈月峰。
清水峰峰主見一個兩個都不是很在意他的提醒,聳了聳肩,反正兩個都不是他的徒弟。
另一邊,玄陽宗的護山大陣猛地作響,如同黃鐘大呂,傳遍整個玄陽宗。
這種級彆的聲響,除了返真期以上的大能親至,絕不會開啟。在玄陽宗人心惶惶之際,玄陽宗宗主宗賢攜諸長老親至山門口迎接:“劍君!”
山門口站了一身青衣,周身氣質如凡人沒兩樣,讓人一不注意就會忽略的中年男子,他身上掛了一柄劍,見到宗賢時哈哈大笑:“多年不見,小友進步神速。”
宗賢禮貌作揖,不敢擔這句小友的名聲,這位劍君是當世唯一一個劍君,早在多年前,宗賢就見他已經是返真期巔峰之境,這麼多年過去,更不知他的修為精進到了什麼地步。
宗賢領著這位劍君進玄陽宗,等到拉完家常,宗賢才道:“不知劍君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這劍君笑道:“我之前欠你師尊一個人情,你師尊說不必還在他身上,要我還在你們玄陽宗的弟子身上。小友知道,我除了三兩劍術外彆無所長,我隻能在劍術上教教你們的弟子,可是哈哈哈……”
這劍君解下腰間酒葫蘆,痛飲一口,悠悠笑著朝宗賢一瞥:“我的劍術,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學得會。我之前遊曆東西二洲時路過你們宗門,其實悄悄觀察了幾日,說句讓小友不高興的話,如果在那時,我教貴宗弟子,就是浪費了這個機會。”
宗賢心中一動:“今日劍君又為何前來?”
“自然是有可教之人了。”
“誰?”宗賢有些激動,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薑如遇,這位原天驕榜第一來玄陽宗後,劍君就來了,實在不得不讓宗賢多想。
劍君眯了眯眼,他想到今日他在城外睡覺,忽然感覺到一股極為精粹、強大的劍意和劍靈相應和,那劍意正是從玄陽宗的方向傳來。
僅僅是單一的劍意已經夠了不得,更何況還有劍靈?那可是劍靈,連他都沒有劍靈。
劍君雖然是為了還宗賢師尊的人情,但他一生放蕩不羈,隻收過一個徒弟,現在哪怕教人,他也想教個配得上自己的。
劍君道:“你還不知道嗎?小友,誰有劍靈,便將誰帶給我吧。”
他闊步朝前走去,留下宗賢深思,劍靈……那不就是薑扶光?宗賢見過薑扶光,他不認為這個女子比薑如遇強,不過,她們都是玄陽宗弟子,誰得機緣都是得。
宗賢這就差人去叫薑扶光。
劍室。
薑扶光極力按捺住激動的心,使出自己最擅長的排雲劍法。她的資質連淩火道君都說不錯,加上薑扶光刻苦練習,加之有劍靈引路,她的劍術真真是突飛猛進,照理說,誰看了也挑不出刺兒來。
排雲劍法主輕靈應變,最難的點就在於千變萬化而又自有規律。
薑扶光身如輕燕,靈動敏捷,劍氣層層激蕩,一旁的劍君卻悄悄打了一個嗬欠,奇怪,他看得出劍上確實存在劍靈,怎麼現在劍靈和劍主配合卻並不到位,反而有一種隔閡感,就像她在舞彆人的劍。
那劍意比起自己中午看到的,也大打折扣,可確實是同一隻劍靈。
劍君深思,朝薑扶光喊停:“你這劍靈……”
薑扶光垂下睫,難道被看出來了?祖母說過彆人看不出來的。薑扶光柔聲:“怎麼了?劍君。”劍君道:“你這劍靈和你好似不大般配,你催生劍靈時,是不是讓家中長輩、或者尋了天才地寶來代勞?”
薑扶光猶豫道:“……是。”
劍君道:“這便是了,這劍靈恐怕是被你家中長輩催生而出,它應該不算你的劍靈,可你家長輩疼愛你,將此劍贈予你,他們恐怕以為這是好處,實際上不是。”
薑扶光抬眸:“劍君的意思是?”
劍君笑:“你想,劍靈的劍意和你的劍意有差彆,你用劍靈,不過是走捷徑。最後你也隻是按著劍靈的劍意去修習,對你沒有好處。更何況,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這劍靈是被哪位長輩催生出來的,就會永遠忠於那位。哪日你和他打起來,你這劍靈朝你調轉劍尖的可能性還要更大些。”
“……”薑扶光聽完,心中有陣陣不舍和不甘,她不想信,真的如此嗎?她為了蘭若劍付出了這麼多。
劍君見這小姑娘還有些不信,一笑,將自己的劍遞給她:“你試試用我這劍。”
薑扶光接過劍,小心翼翼再施展起排雲劍法,這一次,不用劍君說,她也知道,自己一旦用沒有劍靈的劍,劍招劍意都會大打折扣。
劍君笑意悠悠看著她:“你發現了吧,我們劍修,劍靈是我們的天賦、練習、運氣缺一不可才能催生出的靈物,催生不出來沒什麼,但如果想用劍靈走捷徑,就是舍本逐末。這有劍靈的劍,你還是還給你家中的長輩,隻有到他手裡,劍靈才會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
薑扶光本不想回答,卻笑著道:“既然劍君如此說,晚輩也想給劍靈一個好歸宿。”她微微一笑,“那晚輩現在換一柄劍,劍君再教晚輩?”
劍君擺擺手:“算了,你回去吧。”
他再度喝下一口酒,自顧自地朝外走出去,隻剩薑扶光神色晦暗站在原地。
師尊告訴過他,劍君教徒弟會看天賦,現在,劍君是沒有看上自己?這麼說來,他看上的是劍靈,而劍靈是薑如遇催生的!又是一個看上薑如遇的人。
她在他麵前施展劍法,隻求她教她一招半式,可是她卻口口聲聲對劍靈的主人這麼誇讚,對她視若無睹。
薑扶光真不懂,二十年……怎麼會變成這樣?薑如遇比她多了二十年對劍的耳濡目染,就天賦卓然,可她沒有這個條件,前二十年她在天南。
薑扶光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住處。
她將蘭若劍放在自己的麵前,細細端詳它。
蘭若劍……她為了收服它,請祖母使用秘法,使用法咒來壓製它,可它呢?隻要薑如遇出現在它麵前,甚至隻要薑如遇露出劍意,它就會拋棄自己去尋找薑如遇。
到現在,劍君更是說,她永遠也無法收服蘭若劍。
薑扶光內心對劍道有多喜愛,現下就有多遭受挫折,她冷冰冰地坐在窗前,取下手腕上的黑鏈:“不被我所用的寶物,都是廢物。”
她絕不會讓蘭若劍有回到薑如遇手中的可能性,薑扶光將一顆心硬起來,祖母曾告訴過她最後一個方法:如果徹底無法收服蘭若劍,那麼,可以毀了它。
毀去這樣一隻劍靈,也能迸發出強大的靈力,在關鍵時刻救她一命。薑扶光試著將黑鏈中的毀靈秘法儘數刻在劍身上。
燈月峰。
薑如遇帶好長劍、凝冰笛,她收拾東西時,燈月峰峰主搖晃出來:“大晚上的,你要去闖禍?”
“有事。”薑如遇斂眸,燈月峰峰主看她這樣兒,嗤笑一聲:“彆裝了,你感受到劍本身的意,之前還受了傷,現在你不就是想去找你的劍嗎?”
薑如遇手一頓:“師尊為何知道?”
“我為何知道?”燈月峰峰主道,“為師像瞎子嗎?早在你之前,為師就感知到了,那柄劍在那個小姑娘旁邊,全是悲傷的氣息。”
“……”薑如遇見他什麼都清楚,不再避而不談:“對,我要去找它。”
薑如遇隻能趁夜色去,隻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查清楚真相。燈月峰峰主道:“你要去的話,不怕那個老太婆?”
“但我必須去。”薑如遇沒有辦法做到丟下蘭若劍不管,蘭若劍為她自卷劍刃,想必,如果沒有那個舉動,劍靈恐怕不會遭到彆人的報複。
薑如遇把傳聲符帶好,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她還有傳聲符,還有眼中的極冰之焰,她可以拚儘一切試一試能否逃脫。燈月峰峰主道:“你們劍修,對自己的劍就像對情人一樣,衝冠一怒為紅顏,有勇無謀有個什麼用?你不如和為師一道修煉,等你足夠強大,你再把劍給搶回來?”
薑如遇道:“來不及,它等不了。”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而且,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聽說劍君來到玄陽宗。師尊,我不信世界上所有人都會怕淩火道君,我們劍修的共識都是絕不會傷害劍靈。如果我今日查出真相,能引得劍君出手,這對我來說就足夠。”
如果劍君並不在意此事,她大不了逃回天南再做打算。淩火道君再強,不敢打上天南。
薑如遇趁夜色匆匆出門,燈月峰峰主嘟囔:“風風火火,好似為師不會幫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