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昧塵的狂刀仍滴著血, 空中彌漫著血腥氣。從刀鋒上綿延滴落一線鮮血,滴到楚昧塵的鞋上,嘀嗒聲, 漆黑的緞麵顏色一深, 很快又和黑色的鞋麵融為一。
楚昧塵感知著周遭充斥著的劍意, 劍意像是刮得人臉生疼的利風,又像是周遭無處不在的空氣,從天空、從大地、從平原和高山的每個角落而來。楚昧塵不得不戒備, 他是真仙境的刀修,在他之下的修、刀修乃至劍修等用鋒利武器的修士,如果沒有足夠的修為境界,他們的刀劍在楚昧塵看來都像在過家家。
可靜元期的薑如遇的劍意,讓他感知到了危險。楚昧塵記得扶光也轉成了名劍修,可哪怕是扶光的劍,對他來說也輕靈有餘, 銳意不足。曾經楚昧塵認識薑如遇時,她已經沒了修為,沒在楚昧塵麵前用過劍。楚昧塵倒也不知道薑如遇在劍道上還有這樣的成就。
薑如遇半邊衣服已經成了血色, 臉上直戴著的幻化容貌的麵具沒了靈力支撐,已經掉落下來, 恢複了她的真容。那是一張完美精致到極點的臉, 風情瀲灩到極點, 又冷漠無瑕到極點。她臉上被楚昧塵割出來往下淌的血, 混合著劍意,也隻多了種血色修羅般的美感。
可惜,美的臉,在劍道上高的天賦, 也不能埋沒她薑如遇做下的切。無論是搶奪扶光的機緣成全自己,還是當初自甘下賤、自薦枕席成為他的爐鼎,都讓楚昧塵對薑如遇的惡感根深蒂固。
無論薑如遇的臉再美,現在的劍意再強……
楚昧塵持刀,足尖點,朝薑如遇揮去,他身法奇詭,薑如遇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不知楚昧塵從哪個方向攻過來。“噗嗤”聲,楚昧塵的刀刺入薑如遇的胸膛……
“找死。”他撂下這句話,感覺他的刀已經切斷了薑如遇的命。楚昧塵在之前還沒想過薑如遇會是這個死法,曾經薑如遇是他的爐鼎的時候,他厭惡薑如遇自甘下賤,也曾想過就憑借著那些肌膚之親,隻要薑如遇稍微有些修士的樣子,他也不定把她送人。
現在,薑如遇倒有了修士的樣子,可他更乾脆直接,刀了結了她。
楚昧塵殺人後不知出於什麼想法,並未有想象中開懷,然而下刻,他就發現了不同。他原本刺入的是薑如遇的身體,刀和身體接觸,應該接觸到黏熱的液體、溫軟的人體,可現在,楚昧塵從狂刀裡感受到的卻是泥沙、塵土、堅硬的山體。
他的刀插在一座山峰上,同時,這座突如其來的山峰越長越高,越長越快。
薑如遇真正的身體從山峰上脫身而出,她的胸膛也有點小傷,要不是山河劍陣已經完成,這座山幫她承受了楚昧塵的大部分力量,她現在確實死去。
大地震顫,天搖地動。
楚昧塵發現,許多座山峰從開裂的地下冒了出來,它們巍峨,高大……楚昧塵第一反應是有什麼天地靈物要出世,才能招致這樣的動靜。但下瞬,他就發現薑如遇的身形被這些山峰掩映著,保護著。
薑如遇這次用的神通來自什麼機緣?楚昧塵在記憶力搜腸刮肚,也沒找到薑扶光用過類似的招數,難道這不是扶光的機緣?
楚昧塵想到一個吞山道人,這位的神通也是和山有關,難道,薑如遇仗著之前的記憶……楚昧塵眉眼更涼:“你搶了吞山道人的機緣?”
楚昧塵現在已確認薑如遇有前世記憶,若不然,薑如遇那句辱罵他的“龜公”從何而來?她定然是仗著記憶先知先覺,做了些改動彆人命運,搶奪彆人機緣來強大自身的事。
楚昧塵尤為惡心這樣搶人機緣的事。仗著先知先覺,就奪人機緣,楚昧塵實在看不起。
薑如遇現在覺得楚昧塵不可理喻,是個瘋子。字字句句都說她搶奪機緣,她的機緣難道不來自於這身的血?大地之力同那所謂的吞山道人又有什麼關係?大地之力和星辰之力樣都是世間本源,星辰之力被姬清晝收服,她收服大地之力,這本就是因為龍掌水、風凰掌管火,因為龍鳳本來就有這些本源力量,才能收服大地之力和星辰之力,換做其他人,大地之力根本不會被收服。
這和吞山道人有什麼關係,瞎了楚昧塵的眼睛。
薑如遇直接催動山河劍陣,冷聲:“蠢貨。”
楚昧塵刀朝她砍來,被山遮擋住,他心中再次升起惱怒,恨不得對薑如遇殺而後快。
薑如遇在山之後,群山掩映,楚昧塵點都碰不到她,她眼如寒星:“哪怕是有多出的記憶,修士的能力和智慧也不會因為多出的記憶而增加。如果我之前是個廢物,因為多出了記憶,就能搶奪走強者的機緣,你覺得可能嗎?”
世間萬事萬物都在發生變化,如果薑如遇真靠著記憶去搶了強者的機緣,難道強者不會臨時應變?
除非……那所謂的強者是薑扶光那樣,之前靠著薑如遇的鳳凰靈血得到鳳凰火,現在沒了彆人給她鳳凰靈血,她就路向下,難以翻身。
不這些和楚昧塵說又有什麼意思?楚昧塵對薑如遇的惡感根深蒂固,不可消除。
楚昧塵無法反駁薑如遇的話,平心自論,如果有人蓄意搶奪他的機緣,彆人絕不會成功。可如果不是搶機緣,怎麼解釋眼前這切?
薑如遇強了,這不該是她的實力。
楚昧塵現在想抓住薑如遇問個清楚,可山河劍陣並不那麼好糊弄,山巒層疊,群山之中飛出萬劍,這萬劍和山勢相依,山隨劍勢,劍隨山勢,雪色的劍光彌漫之下,已經全然遮住天光。
原本隻有靜元期修為的薑如遇,因為有了這山勢,開始和楚昧塵抗衡。
楚昧塵將狂刀舞得密不透風,他盯準山體,已經看出山河劍陣依仗的就是這些山!他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毀了這些山,楚昧塵高舉狂刀,朝山體而去,就在這時,山體與山之間相互勾連,在山之間升騰出劍意……這些劍意有實質,是真正的由山勢和劍意凝聚而成的劍。
這些劍懸在楚昧塵頭頂,朝他飛奔而來。
楚昧塵憋著股勁兒,不肯放棄,他現在往後退能避開這些山劍,但又有什麼用?破陣的症結就在這些山體上,他必須迎難而上。
楚昧塵格仍朝山體而去,轉瞬,他的身上多了幾道被山劍刺破的口子,鮮血浸染衣衫。
這些傷沒阻礙楚昧塵,他已離山體越來越近,然而,越離山近,楚昧塵越覺得心頭就像壓了柄利劍,那些劍意幾乎壓得他喘不氣來,他不得不舉刀暫緩攻勢。
就在他停下來時,他猛地發現了不同,這些山體看起來像是隨意擺放,實則……高矮不平的山體各有關聯,竟然像是由每座山組成了柄劍!
山就是劍,劍就是山。
這柄劍正對著的方向居然是楚昧塵的心臟!難怪他離山越近,心中就越不適。
薑如遇冷眼看著楚昧塵,這麼快就發現了嗎?想破山河劍陣,重點就在這些山上,可薑如遇怎麼可能會把這些弱點堂而皇之示人?她讓山河劍陣裡最強的就是這些山劍,要破陣,就得往山河劍陣裡最強的力量上撞。
楚昧塵想抓住薑如遇,現在也不得不承認薑如遇這個劍陣很強,是他生平碰到的最強劍陣。
楚昧塵之前被龜餘的金色花海消耗了波,他立即決定不要戀戰,飛入空中,要離開這個可怕的山河劍陣。
楚昧塵越飛越高,在空中更看到劍陣的不同。
那些山體總體組成了柄大劍,可因為各有高矮,各有轉向,在大劍之餘又構成了無數小劍……全是殺機,全是鋒芒。
楚昧塵忍不住慶幸,幸好他沒有硬接這劍陣。
他想飛出這劍陣外,可過了好一會兒,在楚昧塵已覺得他飛出足夠遠的地方時,他低頭,雪色的劍像是魚群一般朝他衝來。
他仍然沒有逃出去。
大地最是廣袤,天下有哪個地方沒有大地呢?哪怕是深不可測的海底,吞噬陽光的深淵也有大地作為依托。這山河劍陣是薑如遇從大地之力中領悟而來,楚昧塵怎麼逃得出去。
楚昧塵很快臉上帶傷,他不得不到處尋找薑如遇,終於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看到薑如遇。
她身上的血好像已經凝固,衣服半紅半白,臉上的血也不知何時被擦了個乾淨。她臉色蒼白,看就是因為操縱這麼強的劍陣,對身有了不小的消耗。
楚昧塵這時也不得不承認,也許這山和吞山道人的機緣沒有關係。因為山隨劍勢,劍隨山勢……這應該是一個劍修自行領悟的神通。
薑如遇現在能領悟這麼強的神通嗎?當初的爐鼎到底得到了些什麼……
楚昧塵亟需知道切,山河劍陣的確太強大,但如果因此想留住他,就太可笑了些。
楚昧塵不負狂刀之名,他手中漆黑的刀柄在刹那間變為血色,與此同時,整個天地之間籠罩著股血腥的肅殺氣。他現在要直取薑如遇本人,隻要控製薑如遇,此陣不攻自破。
楚昧塵散開那等血腥氣,天空大地都像籠罩著紅色,他直朝薑如遇砍去,薑如遇座下的山峰正是山劍的最中心,對著楚昧塵守株待兔,利劍刺出,狂刀強也隻能砍斷幾柄山劍,可是山河劍陣裡邊有無數山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