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的喪事,終於挨了過去。大老爺蘇博和二老爺蘇攢也被放回了家。秦氏應顧氏的意思,分了家。老太太跟著大房,三房張氏領著澤哥兒也一道隨在大房。
說到底,隻有顧氏領著二房分了出去。
蘇府已經沒有多少錢財,劃了院子給顧氏住出去,主院還是留給老祖宗。秦氏帶著大房和三房的人擠在老祖宗的院子裡,衣不解帶的照料了大半月,老太太的身子總算是好轉些。
元宵前夜,蘇芩領著噗噗,帶著兩個丫鬟,坐在小廚房裡搓小元宵。
蘇府的丫鬟、婆子大大減少,外宅的家仆也基本削減了乾淨。許多院子沒人打理都荒廢了,偌大蘇府,再不顯金碧輝煌之態,隻餘滿眼瘡痍。
“姑娘,您知道嗎?奴婢今早上出去買菜,聽到外頭的人都在傳,說二夫人被顧府轟出來了。二姐兒跟顧家大郎的婚事也告吹了。”
蘇芩把噗噗攬在懷裡,兩人都不會搓湯圓,隻捏的那麵粉團一糊稀爛。
顧府容不下顧氏這件事,蘇芩早就猜到了。隻是沒想到顧府的人能如此絕情,說將人趕跑就將人趕跑,一點不念血緣親情。
“還有呢,後頭二夫人去尚書府尋大姑娘,大姑娘連麵都沒露,隻給打發了些銀錢,就讓人去了。這會子呀,二夫人怕是正在屋子裡頭發脾氣呢。”相比綠蕪,紅拂是個性子活潑的,搓個元宵的功夫,就已經將顧氏這幾日的老底都給掀了。
蘇霽薇前年嫁入尚書府,直至蘇府破敗前,還是風風光光一個人物,如今怕是也要仰人鼻息,自身難保了。顧府尚不理顧氏,蘇霽薇雖然是從顧氏肚子裡頭出來的,但如今局麵,卻自然不敢接納,生恐得罪尚書府這個婆家。
“現在咱們就是過街老鼠,誰敢養咱們呀。”即便是親生的,都隔著肚皮。
蘇芩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胳膊,仰頭動了動脖子,卻在上麵的紅木橫梁上看到一隻大蜘蛛,黑黝黝,毛絨絨的吐著絲,呲溜呲溜的往她這處滑。
“啊……”
“啊……”
蘇芩一叫喚,嚇得紅拂立時摟住旁邊的綠蕪也跟著跳腳。噗噗鑽進蘇芩懷裡,嚇得雙眸含淚,奶白小臉擠成一團。一時間,小廚房內亂成一鍋粥。
“三姐姐。”小廚房門口,傳來蘇浦澤奶聲奶氣的聲音,“大娘來問,元宵做好了沒有。”
蘇浦澤嘴裡的大娘,就是蘇芩的母親,秦氏。
“澤哥兒,澤哥兒……”蘇芩像看到救命稻草似得一把將蘇浦澤半拖半拽了進來,然後指著那正在悠哉悠哉吐絲的大蜘蛛顫道:“這這這……”
蘇浦澤抬頭看一眼,伸出小胖手,一把抓住那隻大黑蜘蛛,然後邁著小短腿走到小廚房的槅扇前,往外一扔。
身後,蘇芩等人重重喘出一口氣。
這府裡,還是需要一個男人的啊……
蘇浦澤轉身,挺著小胸脯,身高隻到蘇芩腰間。他板著一張小臉道:“書上說:燈火華得錢財,乾鵲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嘉小;火華則拜之,乾鵲噪則餧之,蜘蛛集則放之。蜘蛛為吉兆之蟲,故謂之‘喜蟲’。蜘蛛兆喜,意‘喜蟲天降’。”
“好好好。”蘇芩敷衍的一點頭,把蘇浦澤推到木桌子前,“澤哥兒,一道搓元宵吧。”
蘇浦澤立時皺起一張小臉,呐呐道:“君子遠庖廚……”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現如今這就是你該為的,快。”蘇芩不由分說的把麵粉團塞到蘇浦澤手裡,然後領著噗噗跟在趙廚娘的屁股後頭亂轉。
蘇府餘錢沒剩多少,已經許久沒吃肉了。因著趕上元宵節,今日秦氏特意吩咐買了一個豬頭回來。豬頭便宜,在冷天也不易壞,能多吃幾天。
趙廚娘是個做豬頭的好手。
她先舀了一鍋水,把那豬首蹄子剃刷乾淨,用一根長柴禾安在灶內,再用一大碗油醬並茴香大料,拌得停當,按上下錫古子扣定,燉煮一個時辰。長柴禾被燒的“劈啪”作響,那香味撲鼻出來,饞的蘇芩和噗噗直咽口水。
“三姑娘和四姑娘往這處坐,暖和。”趙廚娘讓出燒灶。那處火光紅印印的瞧著就暖和。
蘇芩帶著手腳凍得冰冷的噗噗坐過去,搓手又搓腳,恨不能把腳上乾硬的羅襪一道褪下來烘乾才好。
“待豬頭煮好了,奴婢再給三姑娘和四姑娘一人煨上一個紅薯,那滋味可好的很。”
趙廚娘三十出頭,死了丈夫,是個寡婦,是秦氏出嫁時帶過來的。雖是個女子,但蘇府未敗時,廚房都是她一手抓,是個有本事的女人,廚藝也是頂好,蘇芩的口味都被她給養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