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耳房內,滴漏聲聲。不知為何,趙家大奶奶的心緒也跟著沉靜下來,她捏一塊酸棗糕,吃一口茶,掩唇打了個哈欠。
蘇芩掀了掀眼簾,往趙家大奶奶那處瞧一眼。
比起初見時的模樣,趙家大奶奶的身形豐腴不少。她坐在那裡,一塊又一塊的往嘴裡塞酸棗糕。
蘇芩心內疑竇頓生,但因著渾身懶泛的厲害,覺得這事也不是她能管的,隻得懶懶提醒一句,“大奶奶近日的吃用習慣,倒是與我那剛剛懷孕的母親很是相似。”
趙家大奶奶端著茶碗的手霍然一抖,茶托與茶盞碰撞,震出清晰的碎瓷聲。
紅拂打了簾子進來,看到趙大奶奶被茶水浸濕的衣裙,趕緊取了巾帕前來收拾。
“不必了,我回去換套衣物便好了。”趙家大奶奶神色慌張的起身離開。
蘇芩見人去了,抬手招過綠蕪,道:“多盯著些。”這趙家大奶奶好似還沒想過自個兒可能是有了身孕。她今日應當會去尋大夫看診。
掌燈時分,綠蕪打了簾子進來,湊到蘇芩的耳邊道:“姑娘,趙家大奶奶去了城外一間藥材鋪子,在裡頭呆了半刻,然後又拐去了另外一家藥材鋪子,最後回了皇城,手裡頭提著兩袋子藥材。”
去了兩家藥鋪,那就應當是有孕了。
“可問了是什麼藥?”蘇芩撐著下顎,逗弄被她擺在桌上的小奶狗。
小奶狗已吃過晚飯,腆著圓滾滾的小肚子追著她的手指玩。
“說是補氣的藥。”綠蕪道。
蘇芩淡淡點頭,“哦。”看來這趙家大奶奶也不算太糊塗,還知道拿銀子堵住人的嘴。
月朗星稀,夏木陰陰,晚間的天色還是有些薄涼。
紅拂急匆匆打了簾子進來,一臉焦灼的大喘氣道:“姑娘,老太太那處來了兩個婆子,說是,說是……”
“我知道了。”蘇芩懶懶應一句,吩咐紅拂和綠蕪在院子裡頭照料好蘇蒲和蘇浦澤,便嫋嫋盈盈的走向那正站在中庭內,膀大腰圓、神色猙獰的老婆子麵前。
“蘇姨娘受累,老婆子奉老太太之命,來請您過去。”那兩個老婆子立在中庭圓蓋般大的古樹下,看到蘇芩端著身子,身披月華而來,百媚叢生,天然美麗,說話時那股子猙獰氣勢不自覺便壓了下來。
甚至有一種想伏地叩拜之感。
“有勞。”蘇芩走在前頭,精致繡鞋外套一雙海棠木屐,踩在濕漉青石磚上,“啪嗒”作響。
連日梅雨,陸府內外處處濕潤,蘇芩走的極慢,那兩個老婆子素聞蘇芩跋扈名聲,不敢催促。
走了近一個時辰,蘇芩終於到陸老太太院前。
兩個老婆子鬆一口氣,卻並不見蘇芩進去。
“蘇姨娘,老太太還在等……”老婆子期期艾艾的開口。
“噓。”蘇芩伸手,纖纖素指壓在檀口粉唇上,更襯得那小指上的金製甲套熠熠生輝。
不遠處,傳來尖利的呼喊聲,蘇芩偏頭,看到趙家大奶奶慌不擇路的往這處奔逃,看到蘇芩,眼前一亮,跑的更快。
蘇芩輕笑一聲,提起裙裾,步入陸老太太的正屋。
趙家大奶奶跟著跑進來,身後追著大張著嘴,呲目欲裂的陸春蓉。
陸老太太身邊陪著趙嫣然。
趙嫣然抽抽噎噎的將昨日蘇芩與郴王在馬車內被陸霽斐發現的事,添油加醋說了,氣得陸老太太幾乎仰過去。
她就知道這狐媚坯子是個不安分的,這才幾日,就敢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勾搭野男人了!
大丫鬟清秋打了簾子,將蘇芩請進來。
蘇芩抬步進入,還沒站穩,劈頭就被陸老太太一頓嗬斥。
趙嫣然幸災樂禍的站在那裡,正想嘲笑一番蘇芩的醜態,卻不想蘇芩突然側身一偏。隨著大丫鬟清秋的驚叫聲,簾子被猛地掀開,趙家大奶奶奔進來,身後是張牙舞爪,氣紅了雙眸的陸春蓉。
其實蘇芩也沒想到陸春蓉會這麼早發現。怪就怪那趙家大奶奶太不小心,竟被陸春蓉發現了那打胎藥。
本來陸春蓉隻當趙家大奶奶失貞,卻不想,竟是爬灰。
陸春蓉雖給趙家老爺生過一男一女,但長子早逝,隻剩下一個趙嫣然。陸春蓉管的緊,趙家老爺不敢隨意拈花惹草,直到陸霽斐起勢,陸春蓉搬回陸府,趙家老爺才敢偷摸著去外頭尋粉頭玩樂。
有一日吃醉了酒,趙家老爺進了趙家大奶奶的房。這有一次,便會有第二次。趙家大奶奶慣是個木訥的,雖不願,但因著是長輩,哪裡敢推拒,就這樣半推半就的一晃便是大半年。
可誰曾想,竟會有孕。
趙家老爺無子,盼著趙家大奶奶肚子裡頭是個男娃娃,怎麼說都要趙家大奶奶將肚子裡頭的孩子生出來。
因此,陸春蓉才會被氣瘋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