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選妃?”
看著下首明顯蒼老了幾分的禮部尚書王大人,初登基的女帝有些懵了。
新帝憐惜老臣,特意在禦書房裡賜了座,另外兩位則是站著的。
王大人雖年老,卻還精神奕奕,此時正襟危坐,垂著眼不敢直視上首的女帝,隻恭敬回道:
“啟稟陛下,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如今陛下既已登基,也的確是該到擇選嬪妃,綿延子嗣的時候了……。”
擇選嬪妃,綿延子嗣。
這話是挺對的。
隻是從素來有古板酸儒之稱的禮部尚書嘴裡說出來,怎麼都頗為怪異,讓在寺廟待久了的南喬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
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南喬道:“子…子嗣一事,朕自有分寸,無需這般著急。”
即便登基了也還是尚未出閣的姑娘家,雖然常年待在寺廟裡旖旎情絲不多,但在麵對這方麵的事時還是會不自在。
特彆是,這禦書房裡此刻並不止她同王大人兩人。
女帝想努力維持帝皇的威儀,可略輕染薄紅的臉頰卻褪去了滿身的清冷。
王大人應是,目光略過一側氣息明顯不太好的兩人,很快就垂首告退。
禦書房裡陷入了一陣靜默。
南喬地將注意力放在手上的奏折上,努力地去忽視下首兩道仿若要將人燙傷的目光。
“陛下,可是有意封後選妃?”
藏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南喬抬眸朝下看,很快就對上林首輔含笑的雙眼。
心裡的不自在更甚,南喬躲閃般垂眸:“朕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她身子孱弱,莫說綿延子嗣,隻怕活不活得長久都是問題,從前,她亦從未考慮過成親一事。
登基已經有兩個月了,南喬性子淡漠,卻並不是愚鈍的人。眼前兩人表麵看似恭敬有禮,可無論是炙熱的眼神還是繾綣的言語,無一不讓她察覺到了某些暗流湧動。
從一開始的慌亂無措,到如今的刻意冷待,不過隻是朝夕之間。
麵前兩人對她相助良多,她心裡感激,卻也僅僅是感激,她可以多多賜下金銀財務,宅子房契……以表感激。
可旁的再多的,實在是沒有了。
臉頰的紅霞逐漸褪去,南喬神色冷淡,道:“時間不早了,兩位愛卿先退下吧。”
近一月來衛策忙於軍中之事,能進宮見人的時候不多。這日總算清閒下來了,可進宮待了還不夠一刻鐘就被退下,他有些不願,忙道:
“陛下,臣此次……”
可還不待說完,就被身側的林清淮的聲音打斷。
林清淮:“那臣等就先行告退,還望陛下保重身子,若是有何要事,儘可差人將臣喚來。”
衛策麵色一僵,有些惱怒,卻還是停了聲音。
南喬微頓,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眼睛隻放在手中的奏褶上。
兩人很快就轉身離開,奏褶還在手上,南喬卻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看向兩人離開的背影,眼裡罕見地帶了些苦惱。
都已經不鹹不淡地冷了大半個月了,怎麼還是這般啊。
衛策到也罷,她知他心沒那麼細,或許察覺不到她的抗拒,可林清淮這般心思細膩的人,怎麼會察覺不到?
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難道真的要她直接點明嗎?
*
已近傍晚,一文一武兩位肱骨大臣出了禦書房,往宮門走去,所過之處,宮女小吏無不垂首行禮問安。
衛策神色惱怒:“方才你為何阻我,若不是你出聲,本世子肯定……”
林清淮:“我為何出言,難道世子就沒有察覺出來嗎?”
衛策言語一頓。
都是聰明人,何況陛下做地如此明顯,他又不是蠢的,自然有所察覺。
林清淮:“陛下在躲著我們。”
衛策神色暗了暗,他又怎會不知,又道:“那又如何。”
有道是烈女怕纏郎,陛下又心無所屬,若是想要撬開心扉,纏字亦是一訣。
林清淮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眸光閃爍了幾下。
他們一個掌著大半的兵權,一個掌著大半的朝政,若真要將初登基的女帝攬入懷中,隻要狠得下心,隨時都能做到。
可若真是這般……
便也折了陛下身為帝皇的脊骨了。
這折去了脊骨的帝皇將不再是帝皇了,隻是一個被皇宮鎖住,被鎖鏈鎖在皇位上的傀儡籠中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