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負責解答你的疑惑。”零隻冷冷道。
“是我逾越了。”圖特毫不猶豫地低下頭,表現得既謙卑又恭敬,對路懷天的態度他沒有覺得半點不快。
不過須臾,他便溫聲詢問道:“可是殿下,您謙卑的仆人隻想要得到一點點情報,可否請您寬恕我的唐突。”
零沒有說話,眉宇逐漸蹙起,圖特卻沒有繼續等待,而是聲音越發輕柔道:
“為什麼,您會跟人類在一起呢?”
“為什麼,您會跟那群卑劣低微肮臟的人類,在一起呢——?”
這樣呢喃著,他猩紅的眼底閃過一抹瘋狂。
他的語氣也逐漸呈現出歇斯底裡的狂躁。
這一刻,他的身影與當時愉悅追殺著人類的身影完全重合,讓零一瞬間察覺到了空氣的緊繃。
“您難道忘記了,十年前您是因為什麼才變成如此模樣的嗎?”
“您難道忘記了,因為那些愚蠢的人類,您遭受過什麼樣痛不欲生的經曆嗎?”
圖特的語氣逐漸浮現恨意:“您淪落到現在的地步,都是拜人類所賜,但您卻為什麼依舊停留在人類之中!”
“殺了他們!讓他們臣服於您!讓他們畏懼於您!這才是人類應有的對您態度!”
零靜靜地看著他自言自語,沒有說話。
麵對他冷漠的眼神,在強烈的情緒宣泄後,圖特逐漸平靜,卻又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感慨道,“果然,您的心實在是太軟了。”
“這或許是殿下的優點,但在我眼裡,這是您致命的缺點。”
“不過或許因為這樣,我才會站在您的麵前,不是嗎?”
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後方的一片叢林。
這時,零才注意到四周的風向變了,隱隱從茂密的叢林中傳來兩道緊張的呼吸聲。
他眼中一凝,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當風卷起那片樹葉,便露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似乎是無意中闖進這裡,因為壓迫感無法行動,隻能被迫藏身於此,想要躲過敵人的追擊。
但無論是路懷天還是圖特,都強大到能夠感知到他們的方向。
看到了獵物,圖特的笑容更加瘋狂:“這些人不應該出現在您的眼中,請讓您謙卑的仆人替您打掃這裡。”
話音剛落,圖特就瞬間消失在原地,狂笑著朝方澄方拾的位置襲去。
零一咂舌,手掌瞬間凝聚起大量沙土做的牆壁,橫擋在圖特與方家兄弟之間,企圖保護二人。
應著方家兄弟那緊張恐懼的臉,堅固的牆壁卻在圖特隨意的一鞭下很快坍塌。
零毫不意外,又接連嘗試投出了幾片樹葉狠狠刺去,卻都被圖特抵一一擋住。
攔住零的代價並不算小,但圖特身上的藤蔓在枯萎後卻又毫不猶豫地長出了新的藤蔓。因此,絲毫沒有損傷。
零的實力此時還是太過弱小,根本沒辦法對付圖特。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圖特距離方澄方拾越來越近。
隱約的,一滴汗滴從零的額頭滑下,他感到了無力,感到了弱小。
因此,他的心中無法抑製地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我需要變強’
‘現在的我終究太弱了’
‘我需要能夠讓力量更上一個階段的方法’
這一刹那間,中指似乎隱隱發燙起來。
促使著零下意識將精神力探入戒指空間,便發現坐落在金幣上的那一點紅色,正更加璀璨地綻放著星芒。
——是係統給予的獎勵。
無須誰來引導,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做一樣,零將那枚紅珠捏在雙指之間,腦中閃過如暴風雨來臨前的雷擊風暴,下一秒,用力將紅珠脫手扔出。
在空中呈拋物線墜落的紅珠在頂點時迸發出更加閃耀的顏色,爾後紅光赫然從珠子中騰空而起,仿佛一縷紅霧嫋嫋升起,與零的空間融為了一體。紅珠內部卻倏地碎裂,黯淡落在了地麵上。
這一刻,絕對空間不斷顫動,竟是突然往前擴展了三四米遠。
與此同時,一道恐怖的閃電從空中劈下,電閃雷鳴之中,猛地擊中了攻擊的圖特。
明明對雷擊並不感冒的圖特,這時卻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方澄和方拾都覺得萬物休矣,幾乎要等死之時,卻眼睜睜看著麵前恐怖的敵人直接被零使出的雷劈到渾身發黑,身體一抖便隱隱踉蹌一步,像是受到了極重的傷害。
而還沒等他們看清敵人是不是已經氣絕了,一道黑袍便擋在他們麵前,為他們撐起了安全的場所。
從未有哪一刻感到如此的安心。
儘管方澄方拾很是疑惑為何他們心心念念的零先生會跟人形怪異在一起交談,但此時感激和激動的情緒卻大於了一切。
是零先生,他又來救我們了!
零依舊警惕看向圖特,他知道這一擊頂多讓圖特疼痛一些,造不成什麼傷害。
而現在的他能對圖特做的懲罰,也就僅僅這些,他還需要熟悉這嶄新的力量。
於是,當圖特用那心痛加不甘的神色看過來之際,他隻冷冷放下一句話:“我不管你想怎麼做,但不要對我身邊的人出手。”
“否則的話。”黑袍下麵的殺意一閃而過,如同浸入冰雪般寒冷,“我會殺了你。”
“滾吧。”
圖特的神色僵住了。
半晌,他才緩緩拉平唇角的弧度,脫帽彎腰行了個禮:“……謹遵您的意誌,我親愛的殿下。”
他維持著這個動作,目光卻諷刺地上挑:“但是請您記住我說的話,人類無法相信。”
“隻有我們才會永遠陪在您的身邊。”
“畢竟,我們是同類……請您記住這一點。”
放下這句話,圖特最後瞥了眼那兩位弱小的人類,唇角諷刺地勾起,便轉身消失在四周的薄霧之中。
……
零一直盯著他身影徹底消失,氣息也不複存在,這才轉身看向方澄和方拾:“已經沒事了。”
“感謝您。”
比起第一次的茫然加懼怕加震驚,這一次被救的方拾和方澄接受的就快多了。
將心中存著的一些困惑壓在心底,兄弟倆相互攙扶著從地上站起,但動作卻異常恭敬地低下了頭:
“零先生,您又一次救了我們。”
零保持冷漠的態度點了點頭,可二人都知道其實零是個溫柔的人。
方拾:“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二人沒齒難忘,不知能否有我們可以回報的地方?”
“不必了。”站在他們麵前的零聲音冷淡,但與剛才跟圖特對話語氣相比,已經是相當溫柔了,“我不是為了報答而救下你們。”
有了這個細節,方家兄弟麵色漸緩,忍不住真誠道:“我們明白,但是我們真的很想報答您的救命之恩,否則會寢食難安。上一次我們並非覺醒者無法幫到您,可是現在我們擁有了力量,雖然這力量還很弱小,但遲早有一點會強大起來,請給您我們回報您的機會吧。”
在方澄和方拾接受的教育中,有恩必報是必定的準則,而且比起他人所說,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在他們眼中,零是一位雖然有些冷淡,卻很善良很熱心的人,他不可能是殘忍的暴徒,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同樣善良正義的方澄方拾堅定地想,這回一定要回報零先生,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見他們如此堅持,零微微蹙起眉,腦中突兀閃過一道零碎的片段。
人們匍匐跪在地上,將貢品恭敬地獻上,而他則要為對方實現任何願望。
與眼前這一幕何其相似。
這似乎……叫做結契。
零感到了久違的頭痛,低聲道:“……你們想要與我結成契約?”
不能與人隨便結契,這是規矩。
“一旦契約成立,我們之間就會被無形地連在一起,這對你們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都無從得知。”他低聲呢喃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報,“就算是這樣,你們也同意嗎?”
結成契約?
方澄和方拾對視一眼,心中倏地一跳。
結成契約什麼的,就好像……就好像零先生,是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存在,他淡漠地坐在神座上,每位人類都隻能仰望著他,期待他的垂憐。
……是他們想的那樣嗎?
與這樣的存在結契,是否是一件好事?
亂七八糟的心緒纏繞在方澄方拾的心間,讓他們猶豫非常,沒辦法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信任、感激與對未知的畏懼相互抗衡,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底的糾結。
看見這一幕,零仿佛放棄了一般,腳步抬起往後退去,
但在這一刻,他們同時聽到了不遠處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方澄和方拾猛然回過頭,焦急和不安在臉上一閃而過,咬緊了牙關。
——那象征著危險,有同伴正在遭遇險境!
而能夠幫助他們的,也許從未來到現在,也隻有眼前一人!
兩兄弟再一次對視,但眼底已經浮現出堅定的光,他們再也沒有耽誤任何時間,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如同虔誠信仰著零的子民。
“感謝您的垂憐。”
“我們願意與您結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