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瑱歸家,已快兩月。
太陽越發盛烈。
那千遍《地藏經》抄到了一半。
有時候,王瑱抄著經書。覃萋便待在他房內,替他斟茶。
有時候,王瑱隻是在習字看書。覃萋就讓王瑱教她寫字。
奈何覃萋實在沒有那個天賦,怎麼也寫不好。
唯一看得順眼的一個字。
竟然是王字。
簡單的筆畫,流暢的字形。
王瑱無奈地搖搖頭,覃萋卻已然滿足了。
她說,她又不是教書先生也不是求學考生,犯不著寫出那麼好的字。隻不過順著心意,胡亂描幾筆。自己看著可以,就好了。
王瑱聽後,笑了。
連眼角也彎了彎。
似乎被這樣純粹的胡言亂語,給驚豔了。
他說,覃萋姑娘是個很有趣的人。
夏雨總是來得出人意料。
當他猖狂地凝結成一大片暗雲時,當他囂張地傾灑雨水時,覃萋感到了來自夏風的冰冷。
王瑱又去與他大哥論學了。
她站在門口,看著這少見的蓬勃大雨。
她伸手,按了按左胸口。卻怎麼也減緩不了那猛烈的心跳。
“滾!滾開!不會的,不會的!”
“老爺,老爺你冷靜……”
“庸醫!庸醫!我四郎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
“王學士,令郎的確已然歸西。請你節哀。”
“滾!你給我滾!”
“唉,在下告辭……”
外頭狂風驟雨。
王府內的風雨也不比外頭小。
王贇光雙眼赤紅,呼吸沉重地坐在王瑞床邊。他顫抖著,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雙眼緊閉的長子。
屋內跪了一地的下人。
王瑱走到門外時。
他的腳步慢了。
他手上的那本《集良策》夾著的一頁書箋飄落到了地上。
然後,他聽見了那位父親痛苦的哭聲。
一直哭,一直哭。
整個屋子的人都哭了起來。
簡直讓聞著心碎。
然而王瑱卻隻站在門外,舉著傘,拿著書,臉色平靜,不悲不喜。
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開。
照亮了他的眼。
也是沉靜的。沉靜得嚇人。
許久後,待哭聲平息了些。
他轉身。離開了這個院子。
與匆匆趕來的老夫人擦肩而過。
老夫人看見了王瑱後,微微一驚。
停下了腳步。
王瑱繞過了老夫人。
老夫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又抬腳前去。
王瑱舉著傘,一路上看到了不少驚慌失措的下人。
他們或抬頭打量他,或低聲議論,或紅著眼跪在地上。
嫡長子啊。
畢竟是嫡長子啊。
他慢慢地走著,臉色平靜。
直到走進自己的院子裡,看見了那個坐在門欄邊的人。
她看到了自己,站了起來。
臉上沒有笑容,隻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