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在極樂教,見過各種神樂,被當做神供養的極樂教教主大人,當他親自上場跳神樂,用他手中的雙扇做舞具,模仿與他同樣共舞者那人類絕無可能達成的呼吸,當被美打動的他想要呈現這份感動與美,那定是,會吸引世間萬物之美。
雙人神樂跟單人完全不一樣。
兩人的協調與配合,讓這舞,這武,這神樂,完完全全的展現出來,成為一個真正的完美的獻給神的禮讚。
炭治郎看著這場景淚流不止,他不知道為什麼,但淚水就是如此難以控製的不停落下,模糊了他的雙眼。
那定是,你站在海邊回首,看著那無邊一線天上掀起浪花時的心曠神怡;那定是你步入高山之上,忍耐風雪與狂風吹打,全身心體會生命的薄弱與堅韌的堅毅不饒;那定是看到夜空第一枚啟明星,感到人世磅礴與渺小的敬畏與好奇;那定是看到初春嫩芽鑽出地麵,露水掛在上麵時的安心與對生命的禮讚。
啊,這就是火之神神樂!這就是對神靈、對生命、對自然、對自我、對愛與一切值得感動之物的禮讚跟獻祭!
年幼的炭治郎在此時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要學習這神樂,父親為什麼不惜生命也要傳遞給他的東西,在看過之後他明白了。
他是火神的祭祀者,這就是他們對神靈跟自我的錘煉與傳承。這是必須繼承下去,絕對不可以遺忘,代表著他們的曆史與現在甚至未來,靠家族與一代代的血脈維係的知識與技藝。這是他們的全部。
完成火之神神樂之後,他的父親顯得臉色更蒼白瘦弱,再次咳嗽不止。就連那名聞起來氣味不似人類的教主大人,也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童磨大人偏過頭,看向這個曾讓他一瞬愛上過的人類。
如果,那叫‘愛’的話。
“你不行了。”他平靜的陳述道,“人類的身軀無法承受這種呼吸法,你身體一半以上的肺泡已經壞掉,血液凝固在平常無法抵達的肌肉的深處,已經凝固壞死。你在慢性自殺,這個過程會非常痛苦跟漫長。真可憐,為了傳承神樂不惜燃燒自己?從前我不曾對男人這樣說過,但唯有你——你想擺脫現在的痛苦,到沒有任何煩惱的極樂淨土嗎?”
或許,在問出口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一個寧可燃燒生命也要將神樂傳遞下來,一個明明活著如此痛苦卻依然艱難活著的男人會怎樣回答,或許他內心早已知道。
炭十郎輕笑著搖頭:“安逸與平靜雖美好,但那不是我的生活。我所生活的地方就在腳下這片土地之上,在我所愛的人身邊。”
可憐啊。
太可憐了。
童磨大人忍不住為他哭了。
明知道世上沒有極樂淨土,明知道就算掙紮徘徊也依舊會死去,這個人卻寧可承受如此痛苦折磨辛苦的活著。更甚至,他竟然覺得這樣是幸福。
童磨大人覺得自己在戀愛的當天又失戀了,這個人不會步入極樂淨土,也不會選擇成為鬼。這個人的生命就這樣短暫的要逝去了。
很像小杏子。
就跟小杏子一樣。
他們的選擇,他不明白。
“不能留下嗎?”
他問,他知道對方明白他在問什麼。
炭十郎回答:“無需挽留,就像水終會流向江河,就像雨終會融入大地,枯萎的草灰來年會成為麥穗的養分,這是我們應該敬畏跟尊重的自然之理。冬去是為了春來,衰老是因為新生,死亡隻是新的開始。”
不死者會有後裔嗎?
不死者其實不需要後裔。他本身會一直活下去。他會固執頑強的活著,比起適應環境會更希望環境適應他,慢慢的,他將無法融入新的環境,最終有一天還是會消亡,被時間所吞沒。
而會死亡的物種則不同,他們為了留下生命的種子,留下了後裔。那跟他們不太相同,繼承了他們的一部分又有著新特性,不斷學習跟適應新環境的新生命,就是他們的未來與希望。
炭十郎是一個相信自然之理的男人。
對自然要崇敬,對家人要愛護,要包容彆人,理解他人,同時接受萬物有生有死這一自然常理。
這讓他看起來比其他的人類更堅毅跟偉大,他的生與死,似乎都有強烈的使命感,讓他周圍的人僅僅是看著都難以忘記。
“謝謝你,如果……咳……”他看著童磨大人說,“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我的子孫忘記了,我希望你能記得。”
人類不該忘記對自然之理的敬畏。
所以祭祀不能被忘記,傳承不能被忘記,曆史與文化,不能被忘記。
童磨大人是怎麼回答的?
“好啊,我的記憶一向很好。”
他說。
你跟你的舞,我不會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童磨大人:初戀的味道大約就是如此吧?
虛弱的炭十郎:謝謝,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