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長柏剛剛湊過來,剛好聽到二人的對話,正要說什麼,王重已經翻身上馬,坐在了明蘭後邊,雙腿一夾馬腿,手中韁繩一抖,已然打馬跑了出去。
而今王重和明蘭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再說明蘭的年紀也不大,連老太太都沒說什麼,二人親密些,老太太身邊的這些下人們自然不會置喙。
畢竟這是盛老太太的莊子,莊上的人,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唯有長柏,看著在馬背上甚是親密的王重和明蘭,那張俊俏白皙,棱角分明的臉有那麼幾分不自然。
不過也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說王重這是為了自家六妹妹的安危,為了讓六妹妹能夠快些適應騎馬!
盛老太太看著長柏的臉色,說道:“如今這世道,女子本就艱難,你六妹妹既已和王子厚定了親,日後就是王家人,她現在年紀尚小,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
“再說又沒有外人在,那些勞什子繁文縟節,也不用時刻都放在心上。”
聽自家祖母這麼一說,長柏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便恢複正常,衝著盛老太太揖手道:“祖母說的是!是孫兒太過迂腐了。”
“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老成了!”盛老太太看著這個被全家覬覦厚望的孫兒,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長柏這些孩子雖然和盛老太太沒有血緣關係,但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盛老太太早已把長柏等人視作了自己親生的孫兒,隻是盛老太太麵冷心善,又被養在身邊多年,卻和盛紘暗通款曲的林噙霜傷了心,造成了如今盛紘專寵林噙霜的局麵,自覺對不住王若弗,這才將自己關在壽安堂裡,過起了清幽恬靜的日子,不問外事,但對長柏、華蘭這些個孫子孫女們,還是頗為疼愛的。
就連林噙霜的一雙兒女,盛老太太心中雖有芥蒂,但也沒有表現出不喜,畢竟兒女們是無辜的。
“這一點你就該向子厚這孩子學學!”盛老太太看著正策馬奔騰的二人,有些感慨著道。
長柏深以為然的道:“子厚行事穩重踏實,性子卻又有些灑脫不羈,不拘小節,孫兒確實不如!”
祖孫二人說話間,王重已經帶著明蘭試駕回來了。
當即便拉著長柏一道縱馬驅馳,玩耍起來。
長柏終日宅在家中,不是在學塾裡跟著莊學究讀書,就是躲在書房裡練字溫習,少有出門,今日若不是被王重拉著出了門,估摸著這回兒還在家中讀書呢。
可惜莊上並無狩獵之處,二人一番驅馳過後,便命人架起草靶,練起了射箭。
長柏本不會射箭,奈何受王重影響,雖隻區區熟載,但儒門六藝,而今卻早已均有涉獵,擊劍射術,雖不說精通,但也常有練習,就連身板瞧著都壯實了許多。
明蘭見二人玩的起勁,便也吵著要玩,王重命人將早已準備好的軟弓拿出來,手把手的教明蘭射箭。
不想明蘭年紀雖小,可天賦卻不差,第一箭便上了靶,之後雖有幾次脫靶,可隨著王重的耐心指點,不過一兩盞茶的功夫,竟慢慢摸到了敲門,十步處的草靶已經能夠箭箭上靶了。
隻是準頭還差了點。
但就算僅僅隻是這樣,也讓這丫頭舉著那把軟弓高興了好久,還跑到盛老太太跟前炫耀。
就連長柏都忍不住感慨,明蘭在騎射之上的天賦,遠勝於他。
方才王重隻帶著明蘭騎了兩盞茶,牽著小馬載著明蘭走了一會兒,就讓明蘭自己騎著馬兒溜圈,王重則隻在旁邊看著了,明蘭似乎根本不知恐懼為何物,若非眾人不許,估計她都自己試著打馬狂奔起來了。
“可惜明蘭是女子,便是騎射學的再好也沒什麼用處。”盛老太太看著在草靶前玩的樂不思蜀的明蘭,感慨著道。
“是啊!”長柏看著明蘭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想起平日裡明蘭的乖巧可愛,華蘭的高冷強勢,如蘭的乖張跋扈,墨蘭的矯揉做作,不由得在心底歎了口氣,惋惜的想:“若是六妹妹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嫡妹那該有多好!”
可惜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是夜,盛老太太帶著玩了一天困倦的不行的明蘭先歇下了,王重和長柏在院子旁邊的一處涼亭之中吃酒,二人坐著聊天,話題不免又扯上了此刻遠在數千裡之外的顧二身上。
長柏道:“仲懷信中說,他已拜入白鹿洞書院,一切都好,讓我們不必為他掛懷!”
王重道:“仲懷去了得有三個月了吧?”
長柏道:“三個多月了!仲懷走時乃是三月,如今已近七月!快四個月了。”
“時間過的還真快!”王重感慨道,不知不覺,他來到這個副本世界,已有三年了。
“朝暉夕陰,譬如朝露!”長柏也跟著感慨道,隨即想起了什麼,看著王重,有些好奇的問:“子厚可還記得,仲懷離開時,子厚讓初二帶的那番話?”
王重露出微笑:“自然記得!”
長邊望著黑暗中的南方,說道:“估計這會兒仲懷還在琢磨子厚那番話,到底有何用意吧!”
王重道:“不過是讀鄭伯克段於鄢的典故,心有所感罷了!”
長柏先是一凜,隨即便是震驚,雙目圓瞪,瞳孔皺縮,臉上滿是驚愕:“子厚是說,寧遠侯府······”
王重搖搖頭,打斷了長柏的話,道:“希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半晌盯著王重看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子厚怎會有這般想法?”
但還是難掩心中的震驚,以長柏的養氣手段,竟也吃驚至此,足見此事有多駭人聽聞。
“仲懷的性情為人,你我是知道的!”王重道。
長柏聞言不住點頭。
王重接著說:“我來東京的時間比你早一些,對於仲懷在東京的聲明,也早有耳聞,仲懷雖有些放浪形骸,灑脫不羈,但卻並非德行敗壞之徒,從未有過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禍害百姓之舉!而且仲懷年不過二八,縱使當真有些差錯,也不至於向流言中說的那般吧?”
長柏皺著眉頭,麵色頗為嚴肅,眼中震驚之色愈發濃鬱:“確實如此!”
“似仲懷這等勳貴之家的膏粱子弟,成日流連於煙花柳巷之中,眠花宿柳,一無是處,到處惹禍的紈絝比比皆是,父母親長屢教不改的更是不勝枚舉,緣何偏偏仲懷的名聲如此狼藉?甚至傳出了東京?”
“這······”長柏被王重問的目瞪口呆。
王重道:“寧遠侯府的家事你我並不了解,這些也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或許是我猜錯了也未可知,但仲懷是你我好友,我心中既有此擔心,又怎麼能不提醒他!”
“哎!”長柏歎了口氣,卻是想起了自家的事,父親不過是個五品官,家中人丁也頗為單薄,可內宅之中的陰私事卻是那般駭人聽聞。
從祖父至父親,盛家兩代皆是如此,更何況寧遠侯府這等人口鼎盛的勳貴之家,長柏對王重的話,已經信了七八分了,也明白了王重的顧慮。
“此事確實不好與仲懷明說!”
“哎!”說著便忍不住歎了口氣。
清官難斷家務事,便是至交好友,
若說流連於秦樓楚館,寧遠侯顧家四房五房的那幾個,父子叔侄同宿在花樓中的也不是沒有,顧二至少還有一身武功,文采也不菲,可顧二的那幾個堂兄、叔父,除了個自詡清高的顧老五之下,餘下不論哪一個,不都是屁本事沒有,吃酒狎妓,眠花宿柳卻是一把好手,偏不見傳出半點他們不好的名聲。
可有些流言,傳的久了,人雲亦雲,加之人們看到了某一部分真相,自然也就選擇了相信,久而久之,當習慣變成了自然,人們想到顧二的第一想法,就是浪蕩子,紈絝子弟,不知上進······
“或許仲懷離開東京也是一件好事!”長柏感慨道:“等再過幾年,仲懷載譽而歸,人們自然便會將前事忘卻!”
“希望如此吧!”王重端起酒杯,和長柏碰了一杯:“以仲懷的天賦,怕是不出幾年,就要考上來了!”
“是啊!”長柏也感慨道,三人相識雖然不久,但長柏和顧二彼此卻引為知己,相互之間自然頗多交流,若顧二隻是個空有抱負,卻沒有半點真才實學的草包,如何能入長柏的眼,還和他一見如故,相交莫逆。
也正是因為平日裡沒少交流,長柏才深知顧二那過人的天賦。
“聽父親說,子厚欲謀外放?”聊了一會兒,長柏忽然話音一轉,問起了外放的事情。
王重道:“而今官家無子,儲位空懸,留在東京的一眾宗室之中,以兗王和邕王的呼聲最高,二王相爭,難免殃及池魚,朝堂的局勢,怕是要越來越詭譎了,我還是先謀個外放,避一避的好!”
“子厚還是這般謹慎!”長柏道。
王重道:“既然有心報效國家,建功立業,自當保存有用之身,待將來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