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位於汴京城北,皇城南邊的宣德門,正好就處於整座汴京城的中軸線上,宣德門前,便是赫赫有名的禦街,皇城東西兩側便是東華門和西華門。
便是殿試之後,新晉進士們便是在東華門唱名,民間流傳的東華門外好兒郎的說法,便是由此而來。
眼瞅著夜色漸深,街上的行人也陸續歸家,同家人團聚,一隊隊兵甲森嚴的將士行走在空曠的長街之上。
英國公,張家,一隊內侍帶著甲胄刀槍齊備的侍衛匆匆來到正門前,手裡拿著曹太後的信物,一個佩刀的甲士自告奮勇上前叫門。
“什麼人?”旁邊的小門被打開,一顆腦袋自裡頭探了出來。
“太後有旨!還不素素通報!”
甲士聲音中頗為淩厲。
雖說宰相門前三品官,英國公府又是這東京城裡最頂尖的勳貴之家,可在天使麵前,門房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急忙打開中門,將人迎進屋裡,不一會兒,英國公婦人就帶著幾個媳婦匆匆來到前廳。
“不知天使駕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英國公婦人爽朗的道。
“是我等來的匆忙!”英國公夫人身份尊貴,英國公更是朝廷柱石,內侍雖領了曹太後的旨意,卻也不敢在英國公夫人跟前裝腔作勢,狐假虎威。
“奉太後大娘娘口諭,召英國公夫人和幾位娘子入宮一敘。”
“這個時候入宮?”英國公夫人疑惑的道。
內侍道:“好叫夫人知曉,今日正值除夕,外頭都是闔家團圓,大娘娘心中思念先帝,不免有些傷懷,便想著召夫人和幾位娘子入宮說說話,熱鬨熱鬨,也免得沉寂在悲痛和思念之中。”
英國公夫人不疑有他,說道:“還請大人稍候,我這就叫人備車。”
“夫人不用忙了,大娘娘命我等帶了軟轎前來!”
同樣的情形,在京中無數要員家中上演著。
酉時正刻,皇宮之內,大殿之中,曹太後列於上首,左手坐著沈皇後、其次是小沈氏,鄒氏,右手邊第一位坐著的,赫然便是英國公夫人。
殿內左右是京中各武勳將門家的命婦官眷,禹州一係的更是一個不少,除了在家為先寧遠侯守孝的張大娘子之外,就連顧家四房的大娘子竟也在席中。
這宴席雖然來得突然,可也不算奇怪,往年宮中也時常設宴,隻是前幾年京中禍事不絕,先是逆王謀反,再是嘉佑帝病重駕崩,緊接著又是南邊起了叛亂,去歲桓王又沒了。
為了今日的宴會,太後還特意請了近些時日在京中頗受歡迎的南曲班子入宮,眾人在殿中推杯換盞,聽著曲子,同左右相熟的說著閒話。
殿內東南角,靠近大殿門口的位置,一身錦繡的華蘭赫然坐在第三排靠牆的位置,前頭便是她嫂嫂小章氏和那個素來刁難她的婆母章氏。
倒是墨蘭,因嫁的是永昌侯府的嫡子,吳大娘子雖不喜歡她的性子,卻還是把她給帶來了,為的自然不是墨蘭,而是墨蘭的丈夫,吳大娘子的小兒子梁晗。
雖說如今朝中奏請太後還政的奏疏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文官集團之中,諫院那邊已經有好幾個言官被貶去了嶺南,可手握朝政大權的仍舊還是太後,吳大娘子為了兒子考慮,便是不喜,也得把墨蘭帶出來應酬。
華蘭邊上,小章氏左顧右盼,在殿中官眷內來回尋摸著,臉上滿是笑容道:“怎麼不見弟妹家那位被封郡主的外甥女?”
華蘭臉上神情一滯,撐起笑容道:“六妹妹如今又有了身孕,身子不大爽利,太醫說需要靜養,如今又正值年關,京中不免有些吵鬨,郡主就陪著六妹妹一道去了城外莊子上靜養,已經有些時日了,今日這宴會又來的突然,估摸著郡主還沒收到消息吧!”
小章氏斜著眼睛瞥了一眼華蘭道:“聽說年前弟妹那位六妹夫在朝堂上開罪了大娘娘,被罰閉門思過一月,如今算算時間,也該結束了吧!”
華蘭道:“六妹夫執掌鹽鐵司,乃朝廷肱骨,雖觸怒了大娘娘,但已然受了責罰,大娘娘胸懷寬廣,又豈會抓著那麼一點小事不放。”
“小事?”小章氏捏著帕子掩嘴輕笑著道:“弟妹莫不是覺得我這個嫂嫂和婆母是那等無知婦人嗎?事關變法,也是小事?”
章氏和小章氏這對婆媳所出身的章家也是書香門第,雖說這些年沒落了,這對婆媳也蠢得很,可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
“嫂嫂慎言!”華蘭神色未變,隻因方才小章氏說話的時候,聲音並不低,幸好她們離得偏遠,也隻是左近的官眷們聽到了而已。
“若是失儀,丟的可是袁家的臉麵!”在袁家呆了這麼久,華蘭也算是看出來了,自己若是一味軟弱,等待自己的,隻會是章氏和小章氏無休無止的欺淩。
退讓可以,但必須要有底線,不能一味退讓,該強硬時還是得強硬,如今自己的父親可是四品要員,妹夫更是正三品的鹽鐵使,手握重權,親弟弟也在鹽鐵司中當差,手裡握著實權,華蘭說話自然有底氣。
“都少說兩句!”
“哼!”小章氏本想再爭辯幾句,可卻被前頭的章氏扭頭把所有的話都給瞪了回去。
若是平時,隻怕不等小章氏開口,章氏自己就開腔了,可偏生今日是在宮中,周遭又儘是勳貴家的官眷貴婦,章氏便是不要袁家的麵皮,也得顧著她自己和章家的麵子。
這邊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左近之人,尤其是一直關注著華蘭這邊的墨蘭,眼瞅著華蘭和小章氏鬨的不痛快,墨蘭就覺得心裡一陣快意,雖說自己和吳大娘子這個婆母的關係也一般,但至少梁晗還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不似華蘭,在袁家呆了這麼多年,日子過得竟還不如她這個剛嫁到梁家沒兩年的庶妹。
想起華蘭往日在家裡做姑娘時那冷豔孤高傲氣的模樣,再看看如今在被婆母和嫂嫂針對,儼然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墨蘭心中就覺得痛快。
坐在上首的曹太後,一邊聽著曲子,吃著酒菜,一邊同近旁的沈皇後、英國公夫人等人有說有笑的,氛圍瞧著好不歡快。
可與此同時,皇城之中,一隊隊披甲執銳的甲士小跑著往來馳騁,一隊隊兵士魚貫著上了城樓,各處宮門儘皆被從內部封住。
殿前司衙門之中,現任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劉顯,坐在飯桌前,桌上擺著精致的菜肴和幾個酒壺,桌邊還趴著幾個穿著甲胄,一眼就能看出是將領的人。
“來人!”劉顯一聲令下,幾個帶刀的親兵立馬推門而入。
“屬下在!”
“三位將軍不勝酒力,把他們都帶下去!”
劉顯麵上無悲無喜,目光卻冷冽的厲害,眸中似有寒光閃爍,連聲音都變得異常生冷:“好生照料!”
“諾!”親兵們趕忙把人架到內室,掏出早已備好的麻繩和破布,將三人俱都五花大綁起來,將破布塞入口中,用麻繩死死綁著。
劉顯起身走至桌案前,雙手捧著放在軸上的頭盔,不緊不慢的戴在頭上,親衛端來佩劍,束在腰帶之上。
快步走至門外,一隊隊將士早已將隊伍列的整整齊齊,皆是腰間佩刀,手中舉著火把。
“兄弟們,封妻蔭子,榮華富貴,皆在今日!”
“若是還有反悔的,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吾等皆以指使馬首是瞻!”
“以指使馬首是瞻!”
“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