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深把所有人趕出去,擰上臥室的房門。
冰袋的麵積小,隻能放在額頭和胸口,其他位置總是不穩,也容易失效。
霍雲深收起冰袋,全扔進垃圾桶,脫了衣服去與房間相連的浴室裡,將花灑水溫調到最低,把自己從頭到腳澆透,簡單擦乾,穿上最少的貼身衣物,鑽進被子裡,把言卿緊緊摟到懷裡。
他身上很冰,冷水的效果能持續五分鐘左右。
等到體溫暖上來,他再次下床讓自己變涼,回來繼續抱她。
言卿燒得煎熬,接觸到男人冰涼的身體,本能地往上靠,她主動鑽到他臂彎裡,頭埋進他的頸窩,拚命跟他貼合。
霍雲深用儘力氣箍著她,像生命的最後一夜那樣擁抱,眼睛盯著昏暗的虛空。
他輕顫的手掌在她脊背上溫柔地撫慰,唇去尋找她的眼簾,鼻尖,唇角,一下一下不舍地親吻,在無人知曉的漫長黑夜裡,熱燙濕意順著他眼角滑下,沒入她汗濕的頭發。
“我家卿卿,永遠是小公主,”霍雲深貼在她燒紅的耳朵邊,“我知道醫生的意思,他想說,你可能會瘋,會傻……瘋了沒關係,我陪你瘋,我本來就不是個正常人,傻了更沒關係,我照顧你,哄著你,一輩子守在我家小公主身邊。”
“要是忘了我……”
他無聲地笑:“我再重新跟你認識一次,這一次,我會努力表現好,不讓你那麼討厭我,你也不要躲我,對我笑一下,好不好。”
“就笑一下……我就不那麼疼了。”
懷裡的小姑娘熱騰騰擁著他,沒有應答。
但她的頭腦裡,也許正在一點一點消磨掉對他的記憶。
霍雲深合上眼,纏緊她的身體,在三年來長久的苦痛折磨裡,第一次放縱地哽咽出聲音。
以前,他出去工作賺到錢了,給卿卿買了一個很小的投影儀做禮物,投影儀能把視頻放映到雪白的屋頂上,深夜安靜,也是在這張床上,卿卿乖乖窩在他懷裡,開心地放電影。
電影的名字和演員,他都記不清了,唯獨深深記得裡麵的一段。
女主角意外失去記憶,對相守了十年的愛人冷眼相待,陌生問出:“你是誰。”
他看著這一幕,心臟像有預感般劇烈抽痛,翻身壓住她,裝作平常地問:“你會不會忘了我。”
卿卿笑得很軟,捏他臉:“當然不會啊。”
他就是恐懼,無論怎麼壓製也無法抵擋那一瞬間襲來的怕,可不想表現出來,患得患失的被她討厭,他克製地追著問:“萬一呢,萬一忘了,我怎麼辦。”
卿卿沒有笑他,也沒有嫌他煩。
她懂得他每一點情緒。
她很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細嫩手指摸了摸他發涼的臉,輕輕說:“那你要抓到我,把我鎖起來,每天隻讓我看你一個人,直到我想起來為止。”
他心顫得止不住。
那夜月色很柔,照在她的臉上,她溫柔地說:“雲深,如果忘了你,最著急,最痛苦,最希望想起來的人,是我呀。”
是她呀。
霍雲深聲音嘶啞,扣著言卿的腰:“卿卿,我好不容易吃了飯,牽手的獎品還沒兌換夠,你說等晚上回家,繼續給我牽的。”
“卿卿……求你……”
他抓過,綁過,鎖起來過,現在他都忍住了,一點一點走得很溫柔。
所以求你……這一次彆忘記我。
隔天天亮,言卿的燒退下去,呼吸逐漸恢複平穩。
何醫生檢查完,點頭說:“藥效的高峰過去了,體溫也基本正常,再過幾個小時應該會醒。”
霍雲深在床邊,把她的被角一個個掖好,緩緩走出門外。
“霍總,你不在裡麵了?”
霍雲深搖頭:“她醒來如果不認識我,會害怕。”
何醫生啞然,難過得無法安慰,見他臉上毫無血色,擔心問:“你還好嗎?”
霍雲深沒說話,守在門口的椅子上,卻有些坐不住,他不想倒下,叫閔敬搬來一張簡易的單人床,擺在臥室門邊,靠在上麵聽著門裡的動靜。
他等卿卿給她的宣判。
言卿像跌入無底的深海裡,一直在下沉,她窒息得掙紮,每時每刻都要溺斃,海水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身體,折磨她每一根神經,泡到腫脹,又錯亂地糾纏到一起。
她渾身炙燙,疼得想死,想沉到底一了百了。
可有個身影,帶著透骨的涼,光一樣穿透深海,死命地攥住她不放。
他的溫度像與生俱來屬於她,源源不斷地給她慰藉,她腦中馬上要炸開的那張網,被涼意寸寸撫平,一條條捋順,也牽動了她心底最暗處,被閘門封死的洶湧情感。
她不知道這種情感是什麼,但知道,該給他。
是她欠的,也是她骨子裡深深鐫刻的。
言卿被汗浸透,在被子裡扭成一團,咬著牙按住頭,猛然間睜開眼。
屋子裡很亮,是白天了。
她迷茫看著牆壁。
那上麵掛著一幅合影。
女孩子像她,男孩子……像他。
他……
言卿有些想吐,捂住嘴,眼前花白地交疊著數不清的畫麵,像是不甘失敗,徘徊著要流失,刀一樣剜著她的太陽穴。
她不要……
不要失去!
一次已經夠了!
言卿攥著拳,強行抵抗,從床上坐起來。
她撐著頭眨了眨眼,那些喧囂的乾擾又如潮水般褪去。
剩下的隻是安靜,還有……
莫名的想哭,似乎有扇摸不到的閘門在隱隱鬆動,從頭腦和心臟最深處湧出某種無法抗拒的情緒,急切地要釋放給一個人。
言卿傻傻坐著,費力地想,一個人。
半分鐘後。
我靠我想起來是誰了!
言卿忽然挺直脊背,環顧所處的地方,眼熟啊!她在這裡被領帶綁過,還跳過窗!這是霍總他們家的老房子!
她昨晚好像在慶功宴喝醉來著,醉了被霍總送到這兒?她毫無反抗之力,霍總居然乖乖地放她自己睡,完全沒有動手動腳。
好乖!應該獎勵!
她還說陪他吃飯,給他牽手來著,結果都食言了。
節目組到底買的什麼破酒,後遺症也太大了!
言卿手忙腳亂下床,心裡鼓脹說自己說不清的沸騰熱意。
她急切地趿拉著拖鞋跑到門口,一把拉開門,見到了守在外麵的男人。
中午陽光鼎盛,透過窗口照進客廳,卻一絲一縷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高大身形半蜷在單人小床上,長睫在眼下遮住晦暗的影。
言卿心口猛烈抽痛。
她走到小床邊蹲下,摸了摸他冰冷的手,輕輕喊:“深深。”
霍雲深喉結滾動。
他吃力地吞咽幾下,才得到宣判般,緩緩睜開眼。
言卿沐浴在陽光裡,半透明一樣,她傾身靠近,柔嫩的指尖觸碰他的眼角,軟聲說:“深深,我在呢,你怎麼哭啦。”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