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不用變,你這樣就是最好的——這句話令沉禮動容無比。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被一個人愛著,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沉禮主動摟住了沈曜,靠在他肩上無聲地流淚。
雖然他和他的相遇並不美好,但是無數次他都曾在心裡慶幸過,還好他遇上的人是沈曜。
沈曜等他冷靜下來後,笑著提議道:“你要是實在想為我做點什麼的話,那就教我習字吧。”
“習字?”沉禮微微一愣。
“是啊,我馬上就要參加武舉了,若是大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說出去也叫人笑話不是?”沈曜輕柔地為他擦去眼淚,“彆人想學習字還得出去找學堂交束脩,誰有我這樣的福氣,自家夫郎就可以教。”
沉禮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對啊,如果是在這方麵的話,他絕對可以幫到沈曜。“好,你想學的話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沈曜看到重新自信起來的沉禮,會心一笑。“好,那我就在此先謝過了。”
沉禮對教沈曜習字這件事很認真,他特意挑出了比較簡單的常見字,經過整理之後打算慢慢教給沈曜。還有簡單易學的詩歌和童謠,有的是這兒的人從小就耳熟能詳的,雖然不一定會寫,但幾乎所有人都會背。隻要將字和音對應上,學起來就比較快了。
沈曜每天晚上洗漱整理完畢之後,就會跟著沉禮學一個時辰。沉禮一開始還擔心他接受得比較慢,但後來卻發現,沈曜比他想象中更聰明。
不管是什麼隻要給他解釋一遍他就能快速理解,而且他記憶力很好,學東西記得又快又牢,讓沉禮這個老師很省心。
不過沉禮也沒有教過彆人,隻是稍微驚訝了一下,很快便自己想開了——一開始教的東西都是比較簡單基礎的,他學得快也不奇怪。
每次教完認字之後,沉禮最後都讓沈曜默寫一遍。這種時候,雞賊的沈曜總不忘和他談條件。若是全對的話,要給他獎勵。
沉禮一開始不明白獎勵是什麼,後來知道了,聽到“獎勵”兩個字就麵紅耳赤。
於是每晚的認字教習,最後都會以兩人擁吻著滾上床而告終。
小宅的日子過得幸福且甜蜜,另一邊,侯府和伯府的婚事也已經定了下來。
沉夢終於如願以償,好不得意,她光自己開心還不夠,還想看看沉禮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為了這個,沉夢挑了個日子,紆尊降貴地坐著馬車到了沉禮這兒。
一下車,沉夢就挑剔地捂住了鼻子,用一種嫌棄的目光裡裡外外地打量著眼前溫馨質樸的小院。
沉禮正在院子裡教作畫,自從沈曜讓他教他習字之後,他受到了啟發,萌生了給附近的孩子授課的想法。
這附近是有學堂的,沉禮一個哥兒沒有功名在身,就算想教授課業也不會有人把孩子交到他手裡。但是他很擅長丹青,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
教習字背書的夫子容易找,擅筆墨丹青的畫師可難尋。
沉禮現下便收了一個孩子,每日教授他畫一個時辰的畫,權當打發時間。除此之外,他也打算以後賣畫貼補家用,所以對待繪畫更加認真了起來。
沉夢來的時候,他在院子裡就看到了。看到伯府的馬車,和那前呼後擁的做派,沉禮就已經猜到了是誰。
他沉下臉,叫學生先自己練習,隨後便來到了門口,冷冷地看著不速之客:“你來做什麼?”
“來看你啊大哥哥,”沉夢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嘚瑟笑容,“你可真是狠心,嫁了人就連娘家也不要了。三日回門你沒回去,父親發了好大的火。我啊,今日特意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像我這樣善良的妹妹,你說要到何處去尋啊?”
沉夢繞過沉禮,優越感十足地打量著四周。
“這孩子是哪兒來的?”她蹙起眉嫌棄地道,“臟死了。”
無辜躺槍的小童呆呆地仰脖看了她一眼,接著又疑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很乾淨呀,爹爹給他穿的新衣服,不臟。
“大哥哥,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這麼小,還沒我們伯府的下人房,你怎麼住得下的?”沉夢的語氣裡充滿了嘲弄。
沉禮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沉夢上門肯定沒什麼好事。果不其然,她一進來就到處挑三揀四惹是生非,明擺著是來看他笑話的。
沉禮深吸了口氣,擋在了她的麵前:“我沒有請你進來,你這是私闖民宅,請你現在滾出去。還有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與伯府恩斷義絕,你不是我三妹妹,我也擔不起你這聲大哥哥。你在伯府享你的清福就好,彆來惡心我。”
沉夢要不出現,沉禮都快忘了在伯府的日子有多惡心人。他好不容易才過上清靜日子,隻想跟伯府劃清界限,沒想到沉夢還不放過他,還要特意跑到這種她連下腳都不願意的“鄉下地方”來看他笑話。
從他身上找優越感,就那麼有趣嗎?
沉夢隻當沉禮是在惱羞成怒,輕蔑一笑:“就你這破地方,我還不願意來呢。你真當我願意叫你大哥哥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嫁給一個破落戶的,整天吃糠咽菜,有你這門親,我都嫌丟臉。”
“實話告訴你,今日我是特意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我馬上就要和泊嶼哥成親了,婚期都已經定好了。”說起自己的婚事,沉夢臉上堆滿了笑,得意地搖頭晃腦,頭上的流蘇都跟著晃動。
她輕瞥向沉禮,想要從他臉上看到痛苦的神情,然而沉禮聽罷卻無動於衷,
“喂!我說我要跟泊嶼哥成親了,你就不說點什麼?”沉夢柳眉倒豎叱聲道。
沉禮譏誚地笑了笑,從小朱姨娘就看他這個正室留下來的嫡子不順眼,沉夢這個庶妹也是成天盯著他的東西,什麼都要跟他比一比、什麼都想和他搶,喜歡上陳泊嶼之後就更加如此。
沉禮沒有她那麼陰暗小肚雞腸,對她的小把戲一貫都是不屑理會,不過他也很清楚該怎麼對付沉夢。每次隻要他擺出這副不屑一顧的神情,沉夢就會因自己算盤落空而氣得跳腳。
奪走陳泊嶼,應該是沉夢認定會對他造成毀滅性打擊的一件事,她肯定沒有想到,沉禮聽到這個消息還能鎮定如初。這讓她沒能生出想象中的暢快感,反倒有些氣急敗壞。
“你希望我說點什麼?這與我有何乾係?”沉禮麵無表情地撣了撣衣袖,“你今日不請自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的?既然說完了那就請回吧。成親不必給我發請帖,我也不會隨禮的。就這樣,慢走。”
沉禮轉過身,將沉夢置之腦後。
沉夢見他是真的神色自若,十分不可置信:“沉禮,難道你這麼快就變心了?”
沉禮腳步一頓,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她:“這話,好像輪不到你來問我。”
“哼,我就不信你是真的無動於衷,你肯定是裝出來的。”沉夢一臉自信的篤定,讓沉禮十分想翻個白眼。他懶得跟她多說,直接做了個“請”的手勢。
沉夢也不想在這兒多待,挪動腳步向外走去,隻是邊走還要邊嘴賤:“哼~我就照顧一下你那可憐的自尊心,還是不要在這兒刺激你了。畢竟你嫁給了那樣一個肮臟卑賤的男人,怎麼可能心裡不怨不妒?晚上睡覺時,估計都躲在被窩裡哭著咬被角吧?當我不知道呢。”
“……”沉禮臉色霎時陰沉了下來,死死地抿緊了唇。
“站住。”沉禮冷冷地道。
沉夢神情輕蔑地轉過頭,“怎麼了?”
“知道得這麼清楚,以前看著我和泊嶼在一起,又怨又妒、哭著躲在被窩裡咬被角的是你吧?”沉禮神情嘲諷,說出的話讓沉夢臉一僵。
“怎麼,搶我的東西就這麼有成就感?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這樣,我都隻會在心裡可憐你。究竟是內心有多自卑,才會通過打壓我來尋求優越感哪?隻可惜,不論你怎麼努力,你始終都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就算沒有我,你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沉禮是真的生氣了,專挑沉夢心窩子戳。被沉夢怎樣挑釁他都無所謂,但是當著他的麵罵沈曜,那不能夠!
沉夢氣得臉都扭曲了,她最在乎的就是彆人說她是妾室所生。這種想法,可能來源於她那個同樣自卑的親娘。
沉禮的親娘還在世的時候,朱姨娘就喜歡暗地裡和她較勁,搶風頭、搶珠寶首飾、搶伯爺的寵愛、搶管家權,她用儘一切的辦法,隻為了從身份以外的地方來壓正室一頭。
大人如此,小孩自然有樣學樣。沉夢和她哥哥,從小就不喜歡沉禮,以從父親那裡分他的寵愛和搶他的東西為榮。
後來沉禮的親娘難產死了,朱姨娘一家勢大,她們母女三人就更是得意囂張。但朱姨娘雖能掌管家的權,卻因身份實在低微,永遠都不可能被文昌伯扶正。所以沉夢永遠都隻是庶女,哪怕她日後嫁了人,也不會改變這一事實。
沉禮本來不想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但這都是沉夢自找的。
“你!你給我閉嘴!”沉夢指著沉禮,氣得手直抖。“你是什麼身份,敢這麼跟我說話?你是不是忘了,我馬上就是侯府二少夫人了,而你,隻是一個嫁給地痞無賴的低賤之人,你還當自己是我大哥哥呢?你信不信,我現在隻要一聲令下,就能叫人給你拆了這間破屋!”
“你倒是試試!”沉禮怒瞪她一眼,伯府嫡子的氣場一點也不輸,“我倒要看看,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你以為你是侯府二少夫人,就可以一言不合地拆彆人房子了?就算你是侯夫人,也沒有這麼沒道理的事!”
他有的時候都懷疑,朱姨娘生沉夢的時候,是不是忘了給她生個腦子。這還沒嫁人呢,就敢仗著侯府二少夫人的身份仗勢欺人了,也不怕消息傳到侯府耳朵裡,人家把她給退回來。
忠毅侯手裡掌著兵權,做事情從不給人留把柄,生怕被彈劾,她倒好,這還沒進侯府的門,就開始擺起侯府的譜了,忠毅侯跟他一家真是謝謝她了。